“现下农场倒是日见起色,眼目前这一场大丰收无疑是攥在手心里了。可票房却越办越抽抽,先别提你说什么、唱什么总有人管着,想替老百姓传达几句公道话竟比登天还难,就这一帮子票友你就伺候不起,票房的宗旨本来是自娱自乐、茶水不扰、分文不取,可现而今这些人光指靠朝廷每月发的那点可怜的俸禄银子,显然过不了生活,往往寅吃卯粮、捉襟见肘,眼瞅着撂地卖艺的一把把挣铜子儿,便纷纷起了觊觎之心,因此,往往应下了局,人却很难凑齐,不是这个声称鞋坏了没钱买出不了门,就是那个推托胳膊疼脑袋疼屁股疼,就差直接开口索要车费、鞋帽费和红包了!这些人虽然也想下海鬻技,可又怕丢失了赫赫八旗子弟的脸面,弄得一些请局的本主儿,只好私下塞点银子了事。”阿彦涛发出一声唉叹,“康乾盛世,一去不返,世风日下,今非昔比,可悲啊,可叹!”
“哥,这些日子见着少文兄他们了吗?他好吗?”说这一句时,允歌的脸上不禁掠过一片红晕。
“见了,他挺好。”阿彦涛回答道:“不仅娶了亲,还收了个徒弟,三十好几的人,总算成了家也立了业了。”
允歌的表情怪怪的,只一个劲点头,说不出是难过还是高兴。
阿彦涛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真要是这样,就到屋里躺着去,下晌请农工聚餐的事我已经让牵着和满月安排好了,不用你亲自操劳。”
允歌却答非所问地说道:“提起康乾盛世一去不返,我也有同感,故而,闲暇时我写了一个逗哏的段子,取名叫《老老年》,拿现下和乾隆年作了个比较,也不知写的行不行?”
“听着这名字就觉着有意思,快拿来我看看。”阿彦涛催促道。
允歌转回身从案几上取过一摞纸,递到了他手上,“这只是个草稿,况且这种东西原本也没有照死词儿说的,还要靠临场再发挥呢。也不知道你们的票房敢不敢排演,如果怕惹麻烦,不妨拿给少文他们,到天桥亮亮相。”
只见上面用工整的小楷按“扮丑的”、“做正的”不同行当写着:
老老年
丑:“老老年,老老年,遍地都是大铜钱;老老年,笑呵呵,一个制钱儿俩饽饽。”
正:这位还唱上了,请问,老老年是哪一年?
丑:跟您说,那是乾隆年呐。那年月好啊,三日一风,五日一雨,风不刮折林木,雨不打伤禾苗,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五谷丰登,天下太平!
正:您能不能往细里说说?
丑:成,那年月下雨不是下雨,它下香油。“春雨贵如油,黎民不发愁”嘛。
正:倒是有这么句话,我知道还有一句是:“春雨春雨,百姓得意。”
丑:油布、油靴、油伞,这都是老老年留下来的,你说,那年月如果天上不下香油,这些东西可用什么油呢?
正:下霜呢?
丑:下盐啊,有这么句唱词你知道吧?“小严(谐盐字)霜单打独根草”,这就是告诉你,那年月下盐。
正:下雹子?
丑:肉圆。
正:下露水?
丑:醋啊,你想啊,喝肉圆汤不得放点儿醋吗?
正:刮风?
丑:撒把胡椒面儿。
正:打雷?
丑:打雷您就别吃了,咔嚓——锅碎了!
正:雷打锅里了?
丑:跟您逗个闷子,打雷那是磨面哪。
正:那下雪呢?
丑:这还想不出来?下雪下白面。
正:刚才您不是说打雷是磨面吗?这冬景天可不打雷。
欢喜虫儿第二十三章(2)
丑:你怎么这么笨啊,夏天磨完了,等冬天往下下。
正:你也真有的说。知道不知道?面也分三六九等呢。
丑:那是,有好有坏。
正:这头路高白?
丑:下前门楼子上了——高了点,九丈九,撮着费点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