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笑不得。“好好,您大少爷能不能看在我为你挡了一箭现在身体还虚弱的份上让我的耳根子清净一下?”
“嗯哼。”昭羽摆足了姿态,顺手抓起滑落的被子往我身上粗鲁一盖,这才施施然走了出去,那模样倒像是他为我挡了箭一般。
门关上,我的笑容不觉淡淡化开,倚在床前轻阖上眼,任屋内一片宁静流泻。
“公子,你在说什么?”绿绮望着我,有些怔怔,似是听不明白我的话。
“我说,我要走了。”笑容灿烂,极好耐心地一字一顿重复,语气中的坚决却不容置疑。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昭羽瞪眼,也毫不迟疑地驳回。
我苦笑。“毒也清了,我也已经被你们压在床上灌了近半个月的汤药,现在人比一头牛还要安好,怎么走不得?”再不走,难道还留在这里受荼毒不成?我没将要走的消息告诉严沧意和江漫秋,只因不想多看到两双反对的眼神。这半个月对我来说已是少有的噩梦,严沧意倒还好,忙于公务无暇分身,只能托江漫秋来探望,而江漫秋每次来的时候,又必定是两手的补药,加上昭羽府上原本就有的,现在简直让我闻药色变,再这样下去,连替人治病都可免了。
“公子,你说过要陪我等小姐的。”绿绮跺跺脚,控诉我的出尔反尔。
我笑而不语,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她。“你认得你家小姐的字迹吧?”
“认得。”接过手,美眸不禁一亮。“是小姐的!”忽而又柳眉轻蹙,“平安勿念,就这么两个字?小姐她到底在哪里?”
“她既然写得这么简单,自是不想让你去找她,我早已说过,以云罗的本事定可以安然无恙的。“早上的飞鸽传书,也只带来这么四个字,极有可能是我所联络的人之中已有与她见过面说明了缘由的。
“公子你是看到了小姐捎来的消息才决定要走的吗?”
我轻轻摇首。“就算她没有音讯我也得走了。”
“为什么?”她睁大眼。
“再过几天便是家父的忌日。”我神色淡淡,却浮现出一丝隐藏不住的忧伤。
这样一个原因说出来,他们也再没有阻止我的理由了。
“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我好笑,不免想捉弄她一下。“再说,你舍得吗?”
“舍得什么?”她一时没反应来,竟由得我调侃。
“别以为我整天躺在床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悠然道,“自从你搬来这里之后,某染不是三天两头就往这儿跑,几乎要把这里当成他的另一个府邸了吗?”
“那又关我什么事?”犹自嘴硬着,双颊的绯红却早已出卖了主人。
“不关你事么?我记得几年前他还对无双楼主一见倾心的,不知现在还余情未了否?”
“你,我……”一说起与昭炎有关的事情,任绿绮平时再如何伶牙俐齿此刻也全不复见,只能干瞪着眼奈何我不得,继而又忿忿地踩着步子去找昭炎的晦气了。
“你真的要走?”待绿绮的身影从视线消失,一直没有开口的昭羽才问道。
我点头而笑。“不要为我报什么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撇开视线,脸色有些不自然。
“那支箭只是意外,并非真的要针对我,如果你掺入其中,除了会令这件事变得更复杂之外于事无补。”我慢慢道来,为他剖析他早已明白的利害。
他深吸了口气,并没有正面回答我。“我明白,在我稳操胜券之前不会轻易动手的。”
那之后呢?说了不等于白说,不待我抚额叹息,已听到他略显自嘲的笑声。“没想到最终,还是剩下我一个人。”
“难道我不是人吗?”我没好气,“朋友难道不是指无论身在何处都永远还是朋友的吗?”
他深深望我,半晌道:“是,永远是朋友。”没等正色片刻,便又不耐烦地挥挥手。“要走就快走吧。”那样子仿佛是在赶蝇虫般嫌恶,我却忍不住笑出声,甚是快意。
“我会一直都在某个地方看着你,将来若有空,就到潮汐日月楼小酌一番吧。”见他一怔,我又加了句,“当然是你付帐。”想当然耳,放着这么大的一尊财神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而潮汐日月楼,又是出了名的一饭千金。
不待他反应过来发飙,我已呵呵笑着走了出去,一边计划着将来该如何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大啜一顿,心中却暖意未散。
正因为是朋友,才没有强加挽留,因为知道自己是迟早要离开的,不如千里遥祝来得潇洒。秦惊鸿何其有幸,总能结交到倾心相待的朋友,纵然天隔一方,也总有可以挂念的人。
17
时隔三年第一次回到中州,心中不由隐隐生痛,仿佛期待而又情怯的感觉,让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巡,似乎要寻找些什么,魂不守舍的自己因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显得分外突兀。
没有,什么都没有,略略失望地将要收回目光,视线却陡然停在某一点处无法动弹。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