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在上头忙完琐事,安置好一切,这便提了灯下来探探境况。
&esp;&esp;正巧听着裴昭的主意,当下欣喜万分。作为方柔长嫂,她与谢镜颐一见倾心,感情水到渠成,多少年来恩爱美满,她自然盼望方柔也能寻得良人结下好姻缘。
&esp;&esp;当下不过无奈之举,裴昭有朝廷背景,是最合适的人选。何况丘城也非刻板守旧之地,他俩凑成一对,不谈两情相悦的过程,直奔着成亲达到目的罢了。
&esp;&esp;她自觉裴昭人品正直,日后若他们互相倾心便是美事,若性情不合那便商量着和离各奔前程,彼此都不耽误。
&esp;&esp;方柔一急:“阿嫂,你别拿我取乐了!”
&esp;&esp;沈映萝在她身旁坐下,将油灯置于四人之中,这一刹,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彼此的神情终于分明了。
&esp;&esp;不料谢镜颐也发话:“小小,你仔细思量,裴将军此计甚好。”
&esp;&esp;方柔不可置信地望向兄嫂,只觉他们脑子糊涂。她与裴昭统共不过见了两面,说是点头之交也不为过,她密逃回丘城,因有难言之隐只得求到云尉营,白白欠下裴昭这人情已很过意不去。
&esp;&esp;现下若要他再牵扯上这桩大祸,方柔无论如何也不愿答应。
&esp;&esp;她只说:“不行就是不行。”
&esp;&esp;谢镜颐急叹:“你这倔脾气尽学了师父!”
&esp;&esp;他声音一扬,又打算说教,谁知裴昭悄悄抬了抬手,示意谢镜颐先冷静下来。
&esp;&esp;随后,他定望向方柔:“方姑娘,我知晓你心中别扭。但我有些真心话想与你说,不知你愿意听么?”
&esp;&esp;他的语气十分诚恳,目光磊落大方,那油灯散发出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犹如玉山映人。
&esp;&esp;方柔一时失神,沈映萝悄悄拉了拉她的手,这才神思回转,轻启唇,话语休。犹疑了半晌,在一阵静默之中,好不容易点了头。
&esp;&esp;裴昭的目光越过灯芯望向她,带着丝暖意,“方姑娘,我不想说些冠冕堂皇的托辞,你救过我,于我有恩,这都是虚妄的立不住脚的借口,我想帮你,只是出于良知和本心。这些事并非出自你的意愿,任谁也不能强娶,无论是我,或是宁王。”
&esp;&esp;方柔怔然望着他,裴昭就这样将她的心底话说了出来,他竟能懂她。
&esp;&esp;她在京都挣扎过,愤怒过,可那些贵人只觉荒唐可笑,笑她存着非分之想,觊觎那所谓的王妃之位。
&esp;&esp;他们理所应当地以为嫁入高门是一种恩赐,是对她的抬举。可没人问过她的意愿,若她不愿意呢?若她就是不想与人共伺一夫,她不要了也不被允许么?
&esp;&esp;天家的规矩好生霸道,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esp;&esp;既然如此,那她离得远远地便好了,可萧翊非要勉强。
&esp;&esp;“实不相瞒,方姑娘,我提出此事并非只出于帮你的缘由。说来惭愧,我身为朝臣,有许多身不由己,想必你也知晓,我及冠而未有婚配,许多人一门心思要为我牵红说媒,他们谋的是为我好么?只怕更多是我手底下的云尉营而已。”
&esp;&esp;裴昭说完,脸上浮现一丝无可奈何,他低叹:“可我不愿卷入朝堂的勾心斗角之中,我躲之不及,在哪也不及云尉营自在。更何况我一心效忠圣上,这些利益往来实在不该。”
&esp;&esp;方柔静听着一直没言语,谢镜颐和沈映萝悄悄对视,彼此使眼色,他们夫妻二人心意相通,无声中已有了好一番交谈。
&esp;&esp;“弈宣无疑冒犯方姑娘,不过……”他顿了顿,脸色很坦然,“我与你若能成婚,不止四方安定,圣上也会毫不犹豫同意这门亲事。”
&esp;&esp;方柔心底跟明镜似得,可她并不恼怒。
&esp;&esp;她出身普通,并非京都那些官家小姐世家千金,于皇权稳固来说不存在任何威胁。而若皇帝准允了裴昭的奏请,必然能拉拢军心,定了裴昭的立场。
&esp;&esp;只要皇帝作保,那一人之下的真龙天子金口玉言,哪怕萧翊再偏执妄为,也不能堂而皇之强抢臣妻,莫说皇帝,连太后也不会这般纵容。
&esp;&esp;更何况这于天纲伦常,于理法明律都是大逆不道,百姓一双双眼睛在看着,这天家的作派到底得顾及安定,她更有底气为自己鸣冤投状。
&esp;&esp;这的确是一举三得的大好事。
&esp;&esp;方柔刚打算表态,可裴昭却说:“我本就是寒门出身,学不来世家的那一套,可朝中热心人太多,每每回京述职免不了要因此事困扰。若方姑娘不嫌弃,肯帮我这个忙,弈宣实在感激不尽。”
&esp;&esp;方柔又怔了怔,心底莫名升起一丝古怪的笑意。本是因搭救她而起的头,怎么裴昭说到最后,却像是反主为客,变成他对自己有所请求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