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五六天,印珮已和李家的人混熟了。他年轻,脸上笑容常挂,心胸开朗,为人随和。
最重要的是,他健壮得象头猛狮,而且英伟中流露出五七分潇洒,在这一带,他像是鹤立鸡群,是谁都喜爱的年轻男子汉。
他放下脸巾,笑道:“小梅姑娘,你早,赶早洗衣裳,要上山?”
小梅放下衣篮,说:“今天是张大爷前来巡山的日子,爹与哥哥得早些前往看看。”
“哦!哪一位张大爷?”
“就是万竹庄的张大爷嘛。”
“咦!你爹种的又不是张大爷的山,为何要去看?”
“我家的山东西南三面,都是张大爷的产业,如果不前去看看,他们会把界牌移过来的。”
“哦!有这么一回事?”他打起一桶水递过说。
小梅说声谢谢,将水倒入木盆,气虎虎地说:“他们曾经移过两次了,说是我家那座山挡了他的风水。”
他盯着西南角四五里外那座山头,笑道:“你家那座山平坦而高。站在山顶可以看到县城。如果张大爷占有那座山,他就神气了。城在他的脚底下,怎不神气?我看,那座山他早晚会占了你们的。”
小梅将衣衫往盆里放,叹口气说:“他要真抢,爹会和他拼命的。唉!”
“你爹能拼得过他?”
“他家的长工头子,是家嫂的表叔,亲家表叔在世一天,他还不好意思硬抢。可是,听说亲家表叔近来不如意,风湿加重起不了床。唉!日后亲家表叔如有个三长两短,那就难说了。”
印珮笑笑说:“小梅,去向你爹说.把山卖给我,怎样?我出五百两银子。”
“什么?五百两银子?”小梅惊问。
“嫌少么?”他笑问。
“老天!二十年后,那半山杉木也卖不了五百两银子,赵爷,你别逗我好不好?”
“小梅,我是当真的。”
小梅却摇摇头,苦笑道:“可是爹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当年朝廷开禁之前,家父便冒万险前来占地垦荒,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苗,都是家父以血汗开拓培植出来的,田地是人的根,你想,爹会卖么?”
“但你们斗不过张大爷。”
“赵爷,你也斗不过他啊。”
“我一个无根的浪人,斗不过也就算了。”
小梅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他,清澈的大眼似要表示些什么,久久,感情地说:“赵爷,谢谢你的好心,你是有意成全我们,但我们不能接受。”
犬吠声人耳,印珮说:“有人来了,好象有不少人。”
井在屋后,看不见屋前的景物,他说有不少人,小梅并未留意。说:“大清早,怎么有人来?我去看看。”
印珮摇手道:“小梅,你最好不要出去。”
“你是说……”
“张大爷的人来了。”
小梅撒腿便跑,小鹿般窜走了。
印珮收拾洗漱物,自语道:“算算他们也该来了,昨晚那位仁兄。说派三五个人就足以打发李家。看样子,没那么容易,李家父子不是好欺负的呢。”
堂屋里,李大叔李志强父子俩,正与一个长了一双斗鸡眼的中年人打交道。
屋内屋外,另有六名青衣大汉抱肘而立,虎视眈耽。每个人都带了一把匕首,来意不善。
内堂口,李大嫂婆媳,与次子李志强躲在帘内向外紧张地屏息偷窥。
小梅奔到,被李大嫂拦住了。
斗鸡眼中年人一脚踏在长凳上,一手转动着八仙桌上的茶杯,阴笑着说:“李老实,今天我家大爷要亲自上山勘界,你不用去了,你这把老骨头陪咱们满山乱跑,多辛苦?放心啦!我家大爷不会亏待你的。”
李大叔坚决地摇头道:“山是我的,去不去那是我的事,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请管事上覆张大爷,咱们山上见。”
管事窃窃笑,说:“李老实,这几天你没听说过山上出了几头大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