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如果你们——是的——让我想想看——星期六。星期六晚上我在欧特伊村芳丹街二十八号的别墅里请客人吃饭。我请了几个人,其中就有你们的银行家腾格拉尔先生。我自然会介绍你们和他见面,他必需见了你们二位的面才能付钱给你们。”
“要穿礼服吗?”少校说,这几个字说得铿锵有劲。
“噢,是的,当然罗!”伯爵说,“制服,十字章,扎脚裤。”
“我穿什么呢?”安德烈问。
“噢,很简单,黑裤子,黑皮鞋,白背心,一件黑色或蓝色的上装,一个大领结。您的衣服可以到勃林或维罗尼克那儿去订做。要是您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巴浦斯汀可以告诉您。您的服装愈少修饰,效果就愈好,因为您是一个有钱人。如果您要买马,可以到德维都那儿去买,要是买马车,可以去找倍铁斯蒂。”
“我们几点钟来?”青年问道。
“六点钟左右。”
“我们那时一定到。”少校说。
卡瓦尔康蒂父子向伯爵鞠了一躬,告辞而去。基督山走到窗户前,看看他们手挽着手正往大街对面走。“这两个光棍!”他说。“可惜他们不真是父子!”于是,在沉思一会儿之后,“走,我去看看莫雷尔去!”他说,“我觉得这种厌恶感简直比憎恨还叫人受不了。”
第五十七章 幽会
现在请本书的读者务必允许我们再把你引领到维尔福先生屋后的那块儿园地上。在那扇半隐在大栗树后面的门外,我们将可以见到几位我们相识的人物。这次是马西米兰先到。他耐心地在等候一个人影从树丛里出来,焦急地等着石子路上发出轻巧的脚步声,那盼望已久的声音终于听到了,他本来只等一个人,但他却觉察到有两个人在向他走过来。瓦朗蒂娜的迟到得怪腾格拉尔夫人和欧热妮的拜访,她们的拜访超出了她所预想的时间。于是,为了表示不失信于马西米兰,她向腾格拉尔小姐建议,邀她到花园里去散一次步,以此表明她的迟来虽然肯定要令他感到烦恼,但却并不是她自己过错。
那位青年以爱情的直觉,立刻明白了她这种无可奈何的境况,心里很感安慰。而且,虽然她避免来到晤谈的范围以内,瓦朗蒂娜却做得很巧妙,可以使马西米兰看到她走来走去;而每一次走过的时候,她总要设法趁她同伴不注意向青年投来一个情意绵绵的眼光,象是在说:“耐心一点!你看出这不是我的错。”马西米兰很善于忍耐,于是就在心里比较着这两位姑娘来消磨时间——一个肤色白晰,有一对水汪汪温柔的眼睛,温雅地微微弯着身体,象一棵垂着的杨柳;另外一个肤色略黑,富有一种严峻傲慢的表情,身子挺直,象一棵白杨树。不消说,在青年的眼里,瓦朗蒂娜当然不会相形见绌。约莫半小时以后,小姐们回去了,马西米兰知道腾格拉尔小姐的访问终于已告一段落。不到几分钟,瓦朗蒂娜一个人又走进花园里来。因为怕别人注意到她回来,她走得很慢,并不立刻直接走近门边,而是先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来,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监视她后,立刻起身,急忙忙地向门口走来。
“晚上好,瓦朗蒂娜。”一个声音说。
“晚上好,马西米兰。我让你等了一些时间,但你已经看出我迟到的原因了。”
“是的,我认得腾格拉尔小姐。但我不知道你和她这么密切。”
“谁跟你说我们很密切,马西米兰?”
“没有谁告诉我,看起来你们好象是这样。从你们边走边谈的那种样子上看来,别人家以为你们是两个在那儿互诉秘密的女学生呢。”
“我们刚才谈了一番心事,”瓦朗蒂娜答道。“她对我说她不愿意和马尔塞夫先生结婚,而我也向她承认:我一想到要嫁给伊皮奈先生,就感到那么的痛苦。”
“可爱的瓦朗蒂娜!”
“这可以向你表明为什么你能看到我和欧热妮之间有那种坦率的态度,这是因为在谈到我不爱的那个人的时候,我想到了我所爱的那个人。”
“啊,你是多么尽善尽美呀,瓦朗蒂娜!你有一种决不等同于腾格拉尔小姐的气质!就是那种无法言说的娇柔。而这种娇柔对于一个女人,正好象香气对于花和美味对于果子一样,美并不是我们对于花和果所要求的唯一的东西。”
“这是你心里的爱让你对一切产生这种看法。”
“不,瓦朗蒂娜,我向你保证。你们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我把你们两个人都观察了一番,凭良心说,虽然我丝毫不想故意贬低腾格拉尔小姐的美,但我没法理解有什么男子能真的爱她。”
“那是因为,正如你所说的,马西米兰,我在那儿的缘故。因为有我在旁边,你就不公平啦。”
“不,但告诉我——这纯粹是一个因为我好奇的问题,因为在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和腾格拉尔小姐有关的念头,所以才问的——”
“噢,一定是些非常不公平的念头,我用不着问就知道了。在你们批评我们这些可怜女子的时候,我们不用想得到宽容。”
“至少你不能否认,你们自己互相批评的时候,也是非常苛刻的。”
“如果我们苛刻,那是因为我们一般总是在激动的情绪之下进行批评的。不过说说你的问题吧。”
“腾格拉尔小姐这次反对和马尔塞夫先生结婚,是不是因为另有所爱的缘故?”
“我已经跟你说,我和欧热妮算不上十分亲密。”
“是的,但小姐们用不着十分亲密就可以互诉心事。还是承认吧,你的确向她问过这个问题吧。啊,你在那儿笑啦。”
“大概你已经知道那一段谈话了吧,我们和你就隔了这一道木板,它可保不住什么秘密。”
“嘿,她怎么说?”
“她对我说她谁都不管,”瓦朗蒂娜说,“她一想到结婚就讨厌。她宁可永远过一种无拘无束的独立生活。她几乎还希望她父亲破产,那样她也许可以象她的朋友罗茜·亚密莱小姐那样当上一名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