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李大人记得么,我还只会趴在马背上,动都不敢动,还是你牵着马儿,让我不再畏惧的——”她默默走前两步,对着那双曾经温暖她的眼眸,柔声说道。“我这辈子没想过我还学得会骑马,人最容易犯的错,便是在一个地方跌了一跤,就断定自己再也爬不起来,可是李大人,我都能够克服心中的难关,你也要这般宽慰自己,人,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郡主将大道理,倒是讲的通透浅显了。”他敛眉,沉笑着,这些日子煎熬的灰暗,仿佛如眼前漫长无尽的黑夜一样,他总会熬到头。
“郡主,我们该走了。”琼音在门外扣了扣门,穆槿宁暗暗舒了口气,朝着李煊说道。
“李大人,我这就走了,若是能有时日,我会再来看你的。你消瘦了许多,余叔给你准备的饭菜和药膳,多吃一些,养好了身子你要再去完成心之所愿也不迟。”
李煊心中还有无尽的言语,却也无法再跟她说,正如当日她送别他,最终也只能是两个字。
“珍重。”
或许,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两个字,足以囊括所有感情,所有嘱咐,所有——
他未曾说出口的,是他希望三个月之后,双眼再能看到的不只是春花烂漫,不只是金灿灿的迎春花,不只是给人希望的春天,还有,她。
第一个看到的,希望是她。
穆槿宁迈出了门槛,走了两步,却再度停下来,琼音有些不解,轻声开口。
“郡主?”
她挽唇,面容没有任何表情,淡淡望向那屋内。“我看一眼就走。”
他依旧站在窗边,窗外是迷茫雪景,寒风吹拂他的黑发和衣袍,宛若一幅水墨画,清淡却又浓烈。
那桌上的木槿花,哪怕被磨得破旧,花开依旧,绚烂如血。
她垂眸一笑,再不留恋,蓦然转身,穿过大厅,走出这个院子,在院外跟余叔嘱咐了两句,带上白色风帽,冒着风雪离开丰城。
秦昊尧走下轿子,刚走到正门,管家已经跟他禀告,今日晌午,穆槿宁便已经回到王府,他下巴一点,不再回应,直直走向雪芙园。
前两日下的大雪,将整个庭院造制成处处可见冰雪晶莹的宫殿一般,虽然必经之路扫开了积雪,其他的角落,屋檐长廊,依旧覆着白雪。
屋檐之下,结着长长的冰冻,水池结了冰,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他缓步走入其中,这几天不曾来过雪芙园,仿佛这里已经成了一个无人之境。
他隐约听得到孩童的笑声,自然知晓她一回来,第一个想见的,就是杨念,他的脚步停在窗前,窗口半掩着,不难看到其中的光景。
屏风上挂着她的披风,仿佛证实,她的确回来了。
视线向一旁移动,她就斜斜坐在长榻中,倚靠着红色的福字软垫,身着一袭水蓝色衣袍,念儿就在她的怀中,一手抓着一个柿饼咬了一口,软声软气地问道。
“娘,你去哪儿啦?”
“看一个人。”她微微一笑,惜字如金,默默抚了抚念儿的黑发,来回骑马兼程,她的眉眼之处的疲惫无处可遁。
念儿应了一声,也不再开口,将小手中的柿饼吃了干净,才被雪儿抱走。
穆槿宁一手支着螓首,眼眸渐渐合上,暖炉中的暖意让人,愈发犯困。
赵嬷嬷端着空了的茶壶走出来,看到秦昊尧站在窗前却没有走入屋子,不禁怔了怔,低下头问了句。“王爷怎么不进去坐?”
他不曾开口,俊脸上带着淡淡的漠然,越过赵嬷嬷的身子,走入其中。
听到门口的动静,穆槿宁也不再打盹,坐正了身,淡淡望向他。“王爷,你回来了。”
“余叔的病要紧吗?”他径自坐在长榻上另一头,黑眸撇过她的精致容颜,不冷不热问道。
“还好余叔身子硬朗,挺过了这一回,我送去了一些银两,让大夫用更好的药,应该能过这个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