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娴重重点头,咧嘴笑道:“我二兄也是这么说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临时用破布搭出的帐篷里躺着高烧不退的皇甫倓,他虽历经坎坷,但即便身在北胡也没有住过这么破烂的地方,只是重伤和高烧让他无法动弹,更没有选择。
浑浑噩噩之间,他好像又看见一张倒挂在胡床边的脸,湿漉漉的发丝沾在她的脸颊,女人如荡在巨浪里,目光被晃得恍惚,嘴唇就像离水的鱼一张一合。
他刚想跑近,那张脸就狰狞如狂。
“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你……”
腥苦的汤药灌进嘴里,他恢复了点力气,把碗推开,侧身猛咳了起来,五脏六腑都好像挪了位置,疼得他不由蜷缩起来。
“哎呀,你们怎么喂的,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别烧退了伤口又崩开了,让我来吧!”
皇甫倓慢慢平复紊乱的呼吸,睁开眼,小女郎已经端着木碗大大方方坐在他的身边,端起碗殷切地把汤药吹了吹,又看着他,“阿郎,趁热喝吧,这样你的病才会快快好起来。”
皇甫倓不抗拒喝药,他只是微皱眉,“哪里来的药。”
齐娴把遇到罗家车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庆幸道:“幸好阿郎命好,正好遇到了罗娘子家的车队经过,说起来我的命也是罗娘子救的,要不是她给了我二兄钱买药,我早就死了说不定。”
齐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吵得像是十只麻雀,但是皇甫倓不会阻止她,因为只有她才会笨到随便透露这么多信息。
“我也觉得自己命好呢,这才遇到了你。”喝完药,他慢慢躺了下去,但是睁开的眼睛还看着齐娴。
齐娴脸都红透了,把他身上的被子扯了又扯,小声道:“那你快快好起来,我还要陪你去找亲人呢!”
皇甫倓笑着没有回话。
外边流匪开始收拾动身,齐赫特意过来找罗纨之。
“罗娘子久等了,很快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罗纨之点点头,关心了一句,“病人怎么样了?”
“有这些药大概会好一些。”齐赫估摸着那人的伤势,其实这点药远远不够,难免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罗纨之想到
自己藏起的半份药,心里有过一时犹豫,不过断没有一点余地也不给自己留的道理,要是没有她们给的药,这个人兴许早就没有命了。
罗纨之换了话题:“齐郎君是在为“谢九郎”做事吗?”
本以为这两人是一伙的,但是从齐娴那里打听出来的仿佛又不是这样一回事。
齐赫正色道:“谢九郎帮了我不少忙,我很感激他,但是我们不是在为他做事,而是为了我们自己。”
“那就好。”罗纨之含笑,别有意味道:“郎君高义薄云,千万不要被人当刀使了。”
齐赫心中一暖,听出罗纨之是要他提防人,是在关心他。
“放心吧女郎,我会小心的。”他咧嘴一笑,“将来女郎有事,尽可来找我!”
他递给了罗纨之一袋子五铢钱。
居琴园,鸟啼婉转。
“齐嫔留给皇甫倓的老人大多都死在都堰,齐赫的人马那段时间正好盘踞在附近,皇甫倓多半是在他哪里,郎君可要去接他?”
“不急,再等等。”
苍怀欲言又止。
“你是怕不等我们接到他,他就会死在半途?”
谢昀望向窗外,手指在琴弦随意拨弄着沉闷的低音。
“他吃的苦还不够多,对北胡的恨还不够深,我就是要他百死一生,千难万险,当然,其中若他就此死了,说明此人非是天命所归,我也不必强求。”
他随口一句话,就决定了这位“尊贵”的皇子还要苦苦挣扎好长一段时间。
苍怀不会置喙,他只用坚信无论郎君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因为在大事上面,他还从未看走眼过,要不然谢珏也不会宁可舍弃自己的亲子也要大力培养身为侄子的他,成为谢家下一任族长。
“九郎到哪了?”
苍怀低头:“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