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他是个温柔有礼风度翩翩的君子,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剑法之精妙,同辈之中无人可敌。
可端木瑢予的剑被人传颂得再多,最出名的,却仍是他那与生俱来的温柔性情。
端木瑢予为人温柔可亲。然他对谁都温柔,真正上心的,却只有寥寥数人││比如相交多年的几位老友,与对他恩深情重的义父义母。
很多年前,娘亲曾问他有无心仪的女子,或者喜欢什麽样的佳人。当时的端木瑢予左思右想半天,却是答不出。
他从未在心中描绘过他将来喜欢的那个女子可能的模样,也未曾对哪位姝丽名媛动心。
佳人美色,从未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但端木瑢予只以为那是因为他还未遇上与他真正姻缘相系的女子。
可昨夜,却将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打乱了。
端木瑢予曾听人说过自己酒品好。可这个酒品好的自己,却在酒醉後侵犯了自己的爱徒。
他自觉罪恶深重,无颜相对,但一见到相处三年的欣儿,心中的怜惜又难以自抑,恨不能将他抱在怀里好好抚慰。
但他想试著弥补他的过错,欣儿却不愿听他说。
若是端木欣一剑杀来,估计端木瑢予还不会这般难受;可少年选择的却是隐忍。而他越是隐忍,端木瑢予也越是心痛他。
端木瑢予从未对一个人在意到这种地步,在意到时时揪心。
他以指轻梳著端木欣散乱的鬓角,垂落的视线透著迷惘。端木瑢予想不通为何世上有如斯复杂的感情。
「欣儿,快些好起来吧……」端木瑢予俯下身,将那只冰冷的手贴在颊侧,噫出一声轻叹。
师徒劫 第七章
七
端木瑢予送走大夫後,让人照著药方抓药、煎煮,自己则守在端木欣床边照料。
烧得陷入迷糊的端木欣双目紧闭,眉间紧蹙,偶尔发出几声轻不可闻的呓语,端木瑢予三番两次凑近去听,却怎麽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麽。
光阴弹指,眨眼窗外已是暮霭沉沉。一个粉衣少女小心翼翼端著一只瓷碗进房,小声唤著:「端木师叔,药煎好了。」
端木瑢予从少女手上接过碗,道了一声谢,目光匆匆在她身上掠过,随即又专注在床上的少年脸上。
浓稠乌黑的药汁在白瓷碗里微微晃漾。
端木瑢予把病中的少年半抱起,让他倚靠在怀里,自己拿起调羹一口一口喂著药;浑然不觉少女仍杵在房里,心有不甘地抿嘴瞪著他。
南怀瑛晓得不该与病人计较的,何况那个人还是端木师叔的徒弟,可是──
少女秋水似的明眸染上愁怨,默默望著心仪的男子对另一个人体贴入微。
……端木师叔总是如此温柔。可是他对他徒弟的温柔,跟旁人却是不一样的。
他对端木欣的温柔是可亲的,纵宠著,无时无刻不关心著,注视著;可是他对旁人,包括自己,却是温柔中带著淡淡的疏离。
尽管只是些许差距,那一点微妙变化,已足以让一心扑在倾慕之人身上的少女所觉察。
而南怀瑛越是想亲近,端木瑢予离她越是遥远。
他在疏远她。
南怀瑛并不迟钝,相反地,她很灵敏,只是不肯死心。
就算一眼也好,就算只是那麽看她一眼也好,那样带著宠溺的、无奈的……只要一眼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