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却恰恰出乎她意料的,她得到了那份工作。
她记得那时候接电话的是一个男声,沉稳,有磁性,听得人心里很安然,不起伏,但是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多简单的人物。
结果在见到他的时候,她自己就验证了她对他的最初印象。
她一直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丁子航会用她。
当时丁子航就坐在办公室里,还在匆匆地从秘书手里拿过文件,只抬起眼看了因为没想到会来这样的地方见面而显得惴惴不安的顾悠悠。
那一眼,他就决定了。
顾悠悠不知道,丁子航心里明白。
他不是没见过其他想要这份工作的女人,都是看着他,眼睛就离不开地儿了,只叫他觉得恼火。而顾悠悠空洞的眼神,看着是觉得她心思并未完全在这里,可是只要能对孩子用心,他就满意了。
他不需要会时不时地给他闹出他没法预料到的“小事儿”的人。
于是,虽然是不知道仔细的原因,但是为着那高额的工资,为着打发自己过于空虚的日子,为着不辜负同学的热心,顾悠悠就把这份兼职接过来了。原本也想过,对方是个男人,会不会有隐患,但是在听说了他时常不在家,她离开时他才下班,工作时间正好与他回家时间错开时,这份隐患也就被搁置一边了。
顾悠悠想过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孩儿,总是难伺候的,所以在去丁子航家前,她不是没有思忖过要如何对付小孩儿的刁难,甚至百度过。只是看到上面呛死人的回答,还是默默地决定临场发挥。实在受不了,她顶多也就辞了这工作,到时候也不扫同学的面子。
只是事实证明她的这担心是纯粹多余的。丁斯完全不同于她想象中的那种小孩儿,乖巧得不像话,两只眼睛怯怯地看着她,在丁子航介绍过她,她微笑着跟他打了招呼很久之后,他才开口喊了一声“姐姐好”。
那声脆生生的“姐姐”叫得她当时心里就是一软。
她一直都想,如果自己以后能生个这样的乖娃娃,能有多好啊。
丁子航草草地介绍过,跟她仔细说明了丁斯的小习惯,然后就回公司继续上班了。留了她和丁斯还有一个保姆在家里。保姆很识趣地去收拾房子打扫卫生了,顾悠悠就坐下来,看着对面的小孩儿,面面相觑,沉默了好几分钟才开口跟他说话:“丁斯,你为什么叫丁斯呀?”
顾悠悠心里也知道,不过是个两岁左右的孩子,能做成什么样的家教。丁子航请她,不过是做个高级点的保姆,教他点靠谱的东西,然后照看着他,让真正的保姆只专心做家里的事。也是他不愿意轻易把孩子交给那个保姆。
丁斯看着面善的顾悠悠,又有了丁子航之前说“要听姐姐的话”的保障,他原本的怯生也少了些,抿着嘴笑了笑,开口回答的话却是叫顾悠悠一愣:“妈妈说我是私生子,所以叫丁斯(私)。”
她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她实在不明白,丁斯的妈妈是怎么想的。她告诉这么小的孩子,让他这么不知不觉地告诉每个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不管是熟悉的,还是完全陌生的人,是想让别人对他产生多复杂的感觉?等他长大之后,他自己又会怎么想?
顾悠悠即便心里掠过千万个念头,在丁斯面前也只是摆出标准的对小孩子的亲切笑容:“丁斯,这个,你以后不要跟人说了好不好?”
丁斯看着她,有点儿不理解:“为什么?”
顾悠悠只笑:“因为姐姐想,就姐姐知道这个秘密呀。以后要是别人问你这个问题,你就保密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顾悠悠不自觉地就拉了丁斯的手,带着期盼地看着她。小孩子本来就没有那么外向,只盼着有人能重视他,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大人来祈求他一件事,只觉得心里开心,还带了点得意,所以一下子就笑开来:“好。姐姐,其实只有你问过的。”
他说得高兴,顾悠悠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对这孩子又多了一分怜悯。
她原本以为,丁斯是丁子航的儿子。直到她教给丁斯几个字,告诉他一会儿爸爸回来可以告诉爸爸今天学习了,而丁斯纠正她“那是我舅舅”的时候,她才愣了愣,看着他:“他是你舅舅?”
丁斯一边低头写字,一边说:“是呀,舅舅说,我不能跟那个爸爸住。我要跟舅舅住才有好日子过,舅舅说,别人在的时候,我要叫他爸爸。”
顾悠悠这下是很不解了:“为什么?”
这句话一问出口,顾悠悠马上就觉得自己多事。本来这种人家的事情,即便不那么复杂,也不会简单,她一个外人,根本不该问起。她不过是个家教,要是多事,才是不上道。于是她马上就对丁斯挥挥手:“没事了没事了,你专心写字,姐姐不打扰你了。”
丁斯却把笔放下,看着她:“姐姐,你跟我说话,没事。”
她笑,有为这孩子不同于他这年龄的孩子而心疼,一边递给他橡皮擦一边说:“你忘了你‘爸爸’说的,在外人面前,不能叫他舅舅?”
丁斯接过橡皮擦,在纸上仔细地擦了擦:“姐姐不是外人。姐姐也不是坏人。姐姐跟我说话,教我认字,带我玩,姐姐不是别人。”
好吧,不管怎么说,他的话给了顾悠悠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豪和优越感。不过即便是这样,顾悠悠在接下来的时间,也注意了,不问多余的问题,不做多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