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姨母压你姨丈一头,若是以前,这些问题都不成问题。可如今…”李隆业一顿,将手中的石子投出去,拍拍手接着道:“如今我要娶你,少不得要多关照关照你姨丈。”
江风心中又气又急又惧,这样厉害人物若做了老公,简直不给人活路。
李隆业见女孩神色凝重,又软声道:“我会对你好的。”
江风陡然问道:“王爷觉得怎样才是对我好?”
李隆业不防女孩有此一问,一时语怔。怎样才算对她好?自然是娶回王府,宠着她爱着她。
江风见李隆业哑然,便道:“表哥可以一辈子只娶我一个!王爷能做到么?”
李隆业欲言又止,他属实没想到,江风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以他的地位身份,怎么能只娶她一个呢?
江风接着又说:“我曾做过一个梦,梦到一个和这里全不一样的世界。”
她的眼里散发着异样兴奋的神采,“那里的男女不是盲婚哑嫁,也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自由恋爱然后自由意志结婚。每个男子只能娶一个妻子,成亲之前要向神灵宣誓他们对婚姻忠诚,绝不背叛。如果有一天彼此不爱了,不论男女都可以提出离婚,大家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江风看着李隆业的眼睛,决定要跟他进行坦诚的、有建设性的沟通:“我向往那样的婚姻。姐姐笑我痴人说梦,母亲责骂我叛逆无礼。王爷觉得呢?这样一生忠贞的婚姻,只是闺阁少女的求之不得么?”
李隆业被问住了,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王府里一个正妃,四个侧妃,还有一大堆露水姻缘。他从来没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江风不是他第一个动情的,也绝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他试探道:“据我所知,你同温元和也并不是两情相悦。你原是抵死也不嫁他的。如今既能下定决心嫁他,为什么嫁我不行?”
女孩眸子里的光渐渐暗淡下来,她清冷的声音传来:“表哥性子懦弱,凡事退让,父亲说他不堪大用。可这些年来,为着我却分毫不退。因为我拒婚,姨母不是没起过别的心思。可表哥指天立誓说我若不嫁,他绝不娶!”
自打穿越过来,她和温元和统共就见了两次面,那仅有的几次见面,也并没有说上几句话。一是因为高晦从中作梗,想尽一切办法破坏两人私下相处。二是表哥自己不争气,每次见她就面红耳赤,说起话来也磕磕巴巴,姨母怒其不争,打了他两笤帚后,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了。
她一度以为他口吃,可他同别人说话却能流利顺畅。
江风私下忖度,大抵因为太看重她了,反而适得其反。
“这世上有权势、有能耐的、长得英俊的人很多,要娶我的可能也有那么几个。可一颗真心待我,非我不娶的,却我只遇到他一个。”江风补充道。
“可你不喜欢他!”
“可我也不喜欢你!”
“所以,为了拒绝我,答应了温家。两权相害取其轻吗?”李隆业问道。
“王爷,我只是一个九品小官家一个不受待见的女儿。这辈子去的最远地方是威武,见过最大的官是刺史,做过最荒诞的梦是云游四海,最长远的打算也不过是嫁个普通人,几亩薄产,三餐四季,终此一生。”
说到底,两人的人生规划不一致,一个是老公孩子热炕头,一个是天下红颜人上人。
女孩因激动脸潮红起来,片刻又委顿下去,喃喃道:“我…我知道王爷对我动了情。我……我曾听说寿春郡王殿下看上了王府里做饼师傅的妻子,临淄王殿下在雍州时对一个卖花女孩一见倾心,两个人便都金屋藏娇了。世人有的赞叹两位王爷风流,有的感叹两个女子摇身一变金尊玉贵。可是王爷,那绝不会是我的选择。”
李隆业嘴巴微张,不知道这些秘辛她如何知晓?!但看她神色悲戚也未深究。只款款安慰她道:“我对你和他们的不一样…”
江风激烈道:“王爷,您还不明白吗?!我宁愿此生粗茶淡饭、布裙荆钗,也绝不做侯门贵府的金丝雀!”
李隆业愣住了,绝没想到江风性情刚烈至此。
他思索片刻,那双伤情的眼睛扰了他的心,他握住柔荑,放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即使我喜欢你,也不成吗?”
江风叹口气,无奈道:“王爷大概从未遇到过我这号人,皮囊好看,目光短浅,思想跳脱,还有一点视富贵如浮云,地位卑贱却不妄自菲薄。一时觉得新鲜好玩也是有的,就像看惯了牡丹满庭芳,采一束野花插瓶也很有趣味。可是,这便是喜欢吗?我虽小,却从来不信一见钟情的假话。连话本子都算上,那些一见钟情的桥段都不过见色起意罢了。我与王爷几面之缘,说喜欢未免交浅言深。而且,日子久了,等王爷揭开这层画皮,也难免大失所望:不过一个长的还行的女人罢了,怎么就迷了心窍呢?”
李隆业气极反笑:“你这个狡猾的!为了搪塞我真是煞费苦心。如今连喜欢你这个事也要驳回了吗?难道本王连自己的心,也不晓得了吗?”
江风伸出纤细粉白的手指,轻触李隆业的胸膛,感受着那越跳越快的心脏:“王爷的那些红颜知己,还如初见般欢喜吗?乍见倾心很容易,长长久久的喜欢却实在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