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的,以后可能要多办几场,将这种模式持续下去,甚至办成峰会。所以,老夫人的意思,亲自过来看一看效果。”
夏沐声不答。景天酒店的贵宾会议室和总统商务间在同一层,从这里到那里,实际上并不算特别长的距离,但是他却觉得路途特别漫长。
如果邀请单上标有“天启”的大名,他一定不会出席今天兰斯诚的讲座。那么,黎南桥的这几句话,内里含义几何?夏沐声不愿深思。
总统商务间的房门开了,黎南桥在门口禀告道:“夏先生到了。”房里没有特别的什么声响,黎南桥转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夏先生请。”
夏沐声并非没见过世面的人,但此刻却有点不自觉的紧张,他深吸了口气,抬步进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横竖他心志坚定,何必自己不自在?
进屋。当头就是一幅大型的山水屏风挡住了房里的光景,屋里静静的,只偶尔轻轻“磕”地一响,那是茶具碰撞的声音。夏沐声向来好茶,早已闻到茶香,但觉沁人心脾,心中的恹恹亦祛之不少。
“小黎。你先出去吧。”屏风之后,徐杨丽泰说道。她的声音极富磁性,苍老而有余韵。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这位老太太的人生定不简单,是跌宕起伏之后终化作一泓看似平静的秋水深潭,所以黎南桥以六十余岁的年纪被她称一声“小黎”,竟是他自己不觉尴尬、旁人也不觉违和。
“是。”黎南桥应道。倒退着走到门边。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更静了,连适才茶具微碰的声音都不再有,祖孙两人在屏风的两端沉默,唯有浓郁的茶香弥漫。
终于,徐杨丽泰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连奶奶的面都不想见吗?”
夏沐声确实许多年不曾见过徐杨丽泰了,不,应该说。他几乎没有正面见过她。她为人极为低调,数十年来。只有偶在网上的豪门八卦贴里,有人拍到过她的侧影,正经的新闻媒体但凡报道涉及到她,都未曾出过图片画面。
夏沐声“几乎”没见过她,是因为见到她的那年,他还小。
如果可以忘记那年发生的所有事就好了!夏沐声常常这么想,然而时光虽不停留,陈年的旧事却不时在午夜梦回重现,惊出他一身冷汗。
那一年,母亲死了。那个便是困顿也不失优雅的女子,丢下一双儿女溘然逝世。其实她的病已经拖了很久,但她让儿女以为她只是身体不太好,其他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所以当夏沐声在她床前,看到她咳出最后一摊血,用游丝般的声音让他去找“那个人”时,他无疑是震惊的。
十来岁的年纪,说不懂事也已经懂事;在再小的时候,身边是有父亲的,后来父亲不见了,很长的时间里母亲绝口不提。他问过一次两次,她罕见地发了怒,发怒之后偷偷地哭——从此他也不提。
再后来就习惯了没有父亲。母亲教给他的是一切都得靠自己,没有父亲又如何?母亲总有一天也会离开。父母的陪伴定不如同辈间来得长久,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啊!
夏沐声万万没想到,事到临头,母亲竟然让他去找那个他以为已被他们一家三口剔出去的人:“我不去!”
“声儿。”母亲用几乎没有气力的声音说,“我……我放不下你和妹妹。如果你再大一点就好了,那妈就什么都不担心……可是……”
“我不去!”夏沐声更大声地道,看到缩在母亲床的另一角熟睡的茵茵,他忙将声音放低:“我不去!我会照顾好妹妹,我是大人了!我也会照顾你的!”
母亲虚弱地摇摇头:“声儿,你去……我……咳咳……我想再见他一面,你就算是为我……”她的眼睛里早就没有泪水,但是悲伤何必以泪说?
夏沐声永远记得那夜的狂奔。
拼尽了气力跑到那幢大房子的门前,才知道门里有门,他充其量只能到最外的一道。他对着门里大喊:“徐天启!你快出来!你快出来!”那些黑衣服的人把他提起来丢到两里之外,他又挣扎地爬起来奔跑。
奔跑!奔跑!
他已经是大人,他怎么会不知道母亲就快走了,他怎么会不知道母亲只求临死一面?!
瘦弱的少年精疲力尽地摔倒在门外,十数米之遥的地方,一辆加长林肯正开进铁门。也许因为有点气闷,车窗开着,路灯照耀下,他看见副驾上坐了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妇人。
他猜到那是谁,他想要大声地喊,但是声音出了喉,却化成病猫般的轻嘶。车上的人似乎听到声响,但她只是侧过头在黑暗里张望了一下,车子并未做停留,径直开进去,随着车子消失眼帘,铁门再次落下。
那一刻夏沐声知道,这道门从未对他开启,而他心里的那道门也从此关闭。
他踉踉跄跄地往回走,他还在考虑要怎么回复母亲,他编了好大一篇的故事要同她从头说起,他想无论如何至少让她安心地去——谁知,他根本没有把故事说出来的机会。
原来母亲支开他的另一个原因,是不想让他亲眼看她咽气!可是母亲,你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