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龙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等他觉得这是桑德斯所能忍受的极限了,便以最不关心的态度问道:“你妻子会被枪杀的事,你是事先就知道,还是事后弗雷特告诉你的?”
“事后,”桑德斯不假思索地回答,“但是……”他突然停了下来,带着非常不自然的愤慨说,“你是什么意思?”
马龙咳了一声,说:“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立场。”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雪茄,说:“我们之中总得有一个人来提问,而我也许就是那个人。你自己没有枪杀约书亚·冈布里尔,对吗?”
“当然没有,”桑德斯说。他僵硬地补充道,“这似乎并没有让我们取得什么进展。”
“确实没有,”马龙同意道,“你想达到什么目的?你究竟是为什么来这里?”
威利斯·桑德斯说:“嗯……”他停了下来,显得有些尴尬。
马龙站起身,给桑德斯的杯子又倒满了酒,然后再次坐下。
“事情是这样的,”马龙若有所思地说道,“当你开始和弗雷特混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她就会用手段控制你,让你无法摆脱。然后她告诉你她打算嫁给你,并且会以一种你无法反抗的方式让你成为一个自由的人。”马龙顿了顿,擦了擦脸,继续说道,“别介意,我只是在想。也许你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但是在你妻子被杀的那个晚上,你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不,别误会我,你事前并不知情。但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你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你只是被吓坏了,所以当你被询问的时候,你作证说你妻子尖叫起来,然后劫匪失去理智开了枪。”
他又顿了顿,看着桑德斯,说:“别觉得尴尬,我也会这么做的。”
马龙不知道弗雷特·桑德斯是否已经到达,来赴她的约,也不知道如果她已经来了,前室里的那个女孩会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马龙继续说道:“你一有机会就和弗雷特结了婚,因为你知道如果你不这么做,她就会确保让你因策划杀害第一任桑德斯夫人而受到指控。当你从所发生的事情中恢复过来后,你开始了一种糟糕但还不算太糟糕的生活。弗雷特很聪明,人们都接受她。后来达芙妮开始有了很多想法。你对此无能为力。所以你只能寄希望于最好的情况,并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马龙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我怎么会说这么多!”
他用完全一样的语气问道:“你知道弗雷特是约书亚·冈布里尔的妹妹吗?”
桑德斯显得有些不自在,他说:“知道。但是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们结婚之后才知道。”
马龙又摇了摇头,同情地说:“当你得知他被谋杀了的时候,你一定度过了一段非常糟糕的时刻。”
威利斯·桑德斯痛苦地说:“我害怕是达芙妮干的。我知道她一直试图找出真相。嗯,然后就是那个赌约,你知道的,莫娜和杰克·贾斯特的赌约,当然,当我读到关于那起谋杀的报道时,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但是还有达芙妮,而且……”他用手捂住额头,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就是我来这里和你谈话的原因。”
“很高兴你这么做,”马龙平静地说,“倾诉又不会伤害任何人。”他站起身,大步走到窗前,站在那里眺望着市中心屋顶的凄凉景色。“嗯,事情的结果还算不错。我不介意承认我自己也对冈布里尔的谋杀案感到有点好奇。但当然,一切都已经清楚了。那个南方女人当然有正当理由,而且她已经不用再受谋杀的审判。
威利斯·桑德斯身体前倾。“她真的开枪打了他?”
马龙转过身来,非常责备地说:“你不会认为警察局会犯错吧?”然后又转回身去望着窗外,继续说,“与谋杀你第一任妻子有关的人中,弗雷特没有说话的立场,冈布里尔已经死了,实际开枪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上帝才知道他在哪里,格斯·申克是世界上最不希望这一切再次被翻出来的人,至于你为什么要见律师,我就不知道了。”他从窗边转过身来,对着这个心烦意乱的人,露出了最友好、最让人安心的笑容。
威利斯·桑德斯勉强回以微笑,说:“我想我不需要。但是当我开始思考这件事,把一切都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感到很沮丧,我想我最好还是和你谈谈。因为莫娜……”他顿了顿,皱了皱眉,说,“你知道的,她是认真的。她就是这么说的。当我读到关于冈布里尔谋杀案的报道时,它似乎非常吻合,然后我突然开始同时思考所有的事情,而且……”他突然站了起来,说,“唉,算了。我很高兴我来找你谈了。”
门被轻轻敲响。马龙吼道:“进来!”门开了,杰克·贾斯特走了进来,用脚把门关上。
这个高大的红发男人脸色异常苍白,带着浓重的愁容,看上去气喘吁吁的。桑德斯的出现似乎让他有点吃惊,他简短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向马龙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站在桌子旁,把他一直夹在胳膊下的报纸折来折去。
“怎么了?”马龙吼道,“你现在又惹上了什么麻烦?”
杰克没有回答。他又瞥了一眼桑德斯,然后是马龙。突然,他展开报纸,把它扔在了律师的桌子上。
马龙看了很长时间,没有发表任何评论,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最后,他转向威利斯·桑德斯说:“我宁愿你在报纸上看到,也不想亲口告诉你。”然后把报纸递给了他。报纸上用醒目的标题报道了当天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在州街和麦迪逊街拐角处,弗雷特·桑德斯被枪杀的不幸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