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叔玉被李沐风一番话感动的鼻子发酸,忙道:“方便,家父本来也没歇着,正和几位大人议事呢。”
尚书省的几位官员正在和魏征谈论朝局,却听门环被人扣响了几下,然后有人推门而入,正是燕王李沐风。
那几个官员慌忙拜见王子,魏征也挣扎起身,却被李沐风一把扶住,道:“魏相安心躺着,眼下不是金殿,你又在病中,一切从权。”
魏征谢了罪,终于没有起身。李沐风不徐不急,和那几个官员随便聊了几句,却是东拉西扯,不知他想要说什么。这几个官员当然知趣,从燕王进来,他们便如芒刺背,闲谈了几句,就都告辞去了,只有一人不知究竟,却被同僚强拉了去。
卧房中,魏征躺着,半晌无话,竟仿佛睡着了。李沐风却也不着急,他慢慢的品完一杯茶,这才道:“魏相,照理说我不该来的。”
魏征说话了,声音沉郁。“殿下当年险些立为太子,老臣却力阻了。就凭这个,殿下说恨我也应该的。不过……”
“唔?”
魏征挣扎着撑起身子,这次李沐风没再拦,只是将被子帮他掖好,让他轻轻靠在枕头上。魏征点点头,道:“越长立幼,从来没什么好处,力阻这件事。是老臣应尽的职责。若燕王因为此事怪我,那老臣却心安理得。”
“不是为这个。魏相乃是为了大唐,这等大节我岂能理不清?”李沐风一笑,道:“我只是想,您是太子的人,我来见您,自己倒没什么,怕对您有什么不利。”
魏征一愣,低头咳了两声,道:“自家事自家知……快要死的人了,还怕什么流言。”
李沐风神情一黯,他之所以前来,也是为了这个。魏征在历史上卒于公元643年,掐指一算,怕是魏征过不去今年这道坎。因为种种原因,这位千古名相和自己的关系一直不尴不尬,若就此天人永隔,李沐风总不甘心。
“这话过了。为了这天下苍生,魏相也要保重。”李沐风安慰了几句,话锋一转,道:“不过,魏相怕是看错了我!”
魏征斜靠在床头,眼珠不错的盯着他,适才昏浊的眼神却有精光闪烁,全然不似重病之人。“燕王这话怎么说?”
李沐风心头暗叹:魏征之病,怕是已然深入骨髓无力回天,才有此刻这等回光返照之状。他负手走了几步,思忖了一下,突然沉声道:“魏相!到了今日,什么事也没必要遮掩……且先不说我没有威胁太子的意思,即便是有,怎的就注定错了?”
“我事事为苍生计,却比太子差在什么地方?幽州乃我的封地,如果魏相有查,也该知道现在那里如何?别的不敢说,但不至于几殍遍野!幽州苦寒之地,我能让人人吃饱穿暖,可看看关中这等富硕之地,却路有冻死枯骨!我倒想问问,魏相拼力扶持我大哥,难道真的不是因为一己之私?就算不是有私心,死抱着不可‘越长立幼’的教条,把天下民生置于其后,也极是可笑!我就是想问问,魏相对我,到底怎么想的?”
李沐风一口气说完,定定的看着魏征,却见魏征木无表情,似乎充耳不闻。他略感失望,刚想说些什么,却听魏征道:“不是这些原因。”
李沐风一怔,朝魏征看去,却见魏征缓缓从褥下掏出几张折本,一边说道:“若说才能,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谁能看得出来?既然如此,长子继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可有错?”
李沐风摇摇头。
魏征接着道:“而今四位皇子都长大了,臣等老了……观太子此人,虽才略不足,却是个守成之主。而燕王……”他晃了晃手中的折子,道:“不敢用大唐江山来冒这个险。”
李沐风眉头紧锁,盯着那几份密折,却没有动。魏征打开一份,读道:“自尧舜以来,无万岁之君,亦无万年之邦。秦嬴政偏信方士,以求长生,未果而卒,而秦不过两代!其后东西两汉,三国两晋,南北二朝,隋统隋灭,其间不过八百年!妄谈万年一统,乃徒增笑柄以遗后人尔。然,君不常则民常,无万年之君,却有万年之民!因而‘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民本为要,邦国次之……”
李沐风一凛,这是他在幽州批写的一份折子,也用这个意思为核心编过几本书,用以教化民众,开启民智。倒不指望当时生效,只是希望潜移默化,水到渠成。因而写的并不太激进,意思相对含糊,把叛逆的锋芒藏在了经典的下头,却不想仍让魏征抓住了。
想到这里,李沐风淡然道:“我以为什么,不过是孟子的话嘛。这本来说的也没错。”
“说的是没错。”魏征抬头瞅着他,“孟子说一句,燕王却敷衍成篇,说了这么多。”
李沐风强自一笑,道:“魏相过了,什么叫敷衍成篇?难道说我曲解圣人之意?”
魏征沉默了半天,缓缓的道:“孟子和燕王说的都没错。因而我不敢冒险。燕王幽州自行选官,号称北选。我知道是皇上同意的,可是燕王不以诗文取士,我没说错吧?幽州现在有燕王的命令,平民见官不跪,这事情有吧?燕王和契丹往来密切,这事情也有吧……”
魏征一条条历数下去,却听得李沐风出了一身冷汗。前面几条是明白着的,也就罢了,怎么魏征都知道自己和契丹有暗中来往?魏征若知道,皇上自然也知道,那……想到这里,李沐风笑容不免有些僵硬。
却听魏征又道:“这天下交给太子,大唐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