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被抱回来之时,腰间便又多了个小儿巴掌大小,通体墨色的三龙外蟠环,上饰着鱼鳞纹,一旁还垂着几许明黄色的丝绦。
只一眼,众人便瞧出这是康熙爷的随身之物。紧跟着后头的那一堆赏赐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心中不由将这位又拔高了一个度。
便是几位王爷贝勒都不由对这个尚不到周岁的小侄儿高看了一眼。
这般长相确实颇具优势,但光凭这张脸便想得老爷子的欢心,那也决计是不够的。
“老四倒是好福气!”一旁的直郡王胤褆执起一旁的酒杯,猛的抬头一饮而尽。
爽快利落中却又透着说不清的落寞,这出口的语气便也不是那么好了。
众人不由想到年前故去的大福晋,便是胤禛也没说什么。
这人啊,有时候就得认这个命。有人拼了命想得的,偏生多般艰难,还付出这般大的代价。而有人就这么轻飘飘的,就什么都有了。
胤禔抬头看了眼端坐在前头的胤礽,复又猛灌了一口,宴上置备的酒本非那般浓烈,至少比不得行军塞北那会儿用的烧刀子。但此刻却觉得这般灼人,灼地他喉咙都烧的厉害。
气氛猛然间便僵持了起来。
另一桌的胤礽同样执着杯酒,只放在唇边慢悠悠地酌着,这时候他再开口那就是火里浇油了。
最后还是一旁的诚贝勒笑呵呵地打圆场道:
“四弟家这两个瞧着就乖巧,可不像我家那几个,一个赛一个的混世魔王,哥哥我这当阿玛的整日里就跟着操心了。”
想着当初那场事故,胤祉也觉得有些讪讪,还好小侄子没真出事儿。
对座的三福晋听罢不由撇了撇嘴,呵,操心个鬼!这些爷们,搁府里整日跟个大爷似的,弘晟哭了都不晓得上前哄上一哄。指望他,弘明那猴小子都能皮上天了。
董鄂氏心里不屑的很,嘴上却跟着道:“可不是嘛,说来还是四弟妹福气好。”
五贝勒一向老好人惯了,这会儿也跟着附和着,又兼几位兄弟和着。气氛这才慢慢和乐了起来。本来平日里这般场合最先开口解围的必是八贝勒无疑,胤祀为人和煦,又极善言谈,三言两语便能使得旁人再不好发作什么。
往常没觉得什么,如今再瞧,倒发觉他这位八弟本事确实了得。胤祉砸吧砸吧嘴,环视了一圈诸兄弟,心想要说会生,还要数他家老爷子。
而此时的胤祀听着诸兄弟各种聊儿耀女的,也觉得杯里的玩意儿,实在苦的很。平日里最闹腾的老九这会儿子却是安静的很,正坐在一旁颇为艰难地咬着嘴巴里的糕点。
老爷子亲赐的点心,别说甜的了,便是苦的也得嚼巴嚼巴咽下去。
一旁的十阿哥胤俄瞧着他这样儿,嘴里不由啧啧道:“九哥你这还有啥不得意的,犯下这么个事儿皇阿玛也没说罚,还赐了点心。”
他家老爷子往日里最是会埋汰人,会特意送点心过来,还是吃过的半盘,这里头指不定有什么事儿呢。
想到此处,胤俄心里跟猫抓了似的,便想从他家九哥这里套出个话来。被恼羞成怒的胤禟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很是用了些力气,胤俄险些连人带椅翻了过去,然而这嘴上却笑地更欢实了些。
他绝对没猜错,这里头铁定有事儿,还是关乎他九哥人身尊严的大事儿。
***
待到宴席结束已是半夜了,众人没敢多留很快各自回府。路上,乌拉那拉氏定定地看着车内小被子里裹着的一大一小,脸上应酬般的笑意却是慢慢放了下来,面上反倒多了些担忧来。
“贝勒爷,元寿如今这般,会不会太过张扬了些?”
半夜里,安置了两个孩子,乌拉那拉氏洗漱好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半响阖不上眼睛。
若说这些年的紫禁城生涯教会了她什么,“低调守拙”必是要站在头一位的,因而自发觉了小儿子的容貌,乌拉那拉氏总是忧心居多。
反倒是枕边人胤禛,打从宫里回来,便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一般,再不复往日忧虑。此时,见福晋如此,反倒微微支起身子心情不错道:
“元寿向来灵巧,如今能得皇阿玛喜欢,自是莫大的好事!”
“可……这未免也太过打眼了些!”乌拉那拉氏皱着眉,半响才勉强开口道。
“咱们元寿这般模样,不拘怎么着都是打眼的,如今皇阿玛心慈,愿意庇护一二,那些有心思的反倒要掂量一番,于咱们元寿自是极好的。”
“爷的意思是……今个儿皇阿玛那里……”
细细思量许久,乌拉那拉氏这才带着些许犹豫道。
黑暗中,胤禛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元寿一小儿,皇阿玛自是不可能无端赐下如此重物,但如今既然赐下了,但凡紫禁城里有些个心思的都晓得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