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访红州城,谢九楼以十城军的名义,浩浩荡荡进城做客。
阮玉山披甲执锐,高居城主府石楼之上,垂目而下,与马背上阔首昂扬的谢九楼遥遥对望,各怀心思。
十城军三千精锐,谢九楼只带了三百进城,其余依旧在城外安营驻扎。
他身侧是白楚二人,早上提灯托故不想进城,谢九楼念着阮家夜宴,依提灯的性子必坐不住,便也应了。
哪知他身后三百士兵队伍,提灯正混在其间。
白断雨和楚空遥合计让提灯去偷铃鼓,瞒着谢九楼,一是担心谢九楼不答应,二来,即便谢九楼答应了,又怕他心中对提灯挂念甚深,在阮玉山面前露出马脚。
是夜,阮氏宴请十城军,露天摆宴,夜空之下,主宾围坐篝火,同赏傩舞。
红州为祁国西北边陲,地势险恶,多旱少雨,城邦建在飞沙走石之上,建筑也多为夯土形式,至今仍被不少中土之人视为蛮荒之地。而城中之人似乎对此不以为意,更有甚者,仍坚持着自远古部落流传下来的一些祭祀之俗,比如猎头。
提灯脱下一身冷甲,只着便装,遮掩容貌,行至在阮氏禁地鬼头林前。
林前空地布了三行五列刃者侍卫,皆是三阶境界,提灯躲在暗处,隐了玄息,举臂将戴着胶针的手背对准那十几个守卫,连发五击,在他们喉咙里逸出呼救之前便将其齐齐击晕在地。
他记得老头子交代的:阮氏藏宝,必将重物安置在红州城看守最严密的禁地之内,铃鼓不出意外定放在鬼头林后的石窟中。眼前十五个三阶刃道守卫不过是层层防护中最低一级,人守守不过机关,外头的安排,只不过为了使在突发状况时有人前往城主面前禀报,真正的利害,都在那片黑黢黢的鬼头林中。
林子里只一条通幽小径,开道两旁,全是细密排列的一根根木桩。
木桩一头削尖,倒栽入地下,留尖的那头指天,上边插着一个个人头。放眼望去,鬼头林难见边际,粗略估之,当以千记。
这是红州城数百年来的习俗,他们坚信,从别的种族中猎来的人头,通过他们的祭天仪式,几经洗礼,再安插到鬼头林中,就能变成守护他们的神。
提灯越过横陈在地的士兵,落脚于那条幽径前。
林子里漆黑如许,道路尽头却见隐约华光。
他还记得老头子说的,鬼头林那条唯一的路,一定不是正确的路。正确的路,在那些木头桩子的间隙里。当你的脚踩上那条小路时,林中杀招将至。
那怎么办?提灯问。
走。
老头子说,硬走。这便是给偷盗者设置的关卡,是四阶刃该使的本事。阮玉山设这一重,目的不在确保能把人拦下,而在确保通过关卡的人,就是我们中的一个。寻常三阶玄者早被拦在第一关之外,四阶的除了他阮玉山,只剩我们几个。届时宝贝一旦失窃,红州城就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把麻烦找到谢九楼头上去。
只是阮玉山千算万算,没算到白楚谢三人之外,还有一个提灯。
提灯迈步踏上第一块石板,左右两方四支飞箭穿林呼啸而来。
他后仰倒下,双脚踏地,脊背即将贴到石板那一刻再打挺而起,向前翻转一圈后,躲过了再次自六个方位袭来的冷箭。
两侧林立的人头面中对望,有的已是残骨骷髅,有的头颅尚且挂着森森白肉,而离他最近的那两列,当是才死不久,惨烈扭曲的五官下还淌着行行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