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手引箭未发,却听封郁朗声大笑:“魔物?琰世子莫要玩笑了,哪来的魔物?”
封琰心虚之余,唯恐在涟丞与众人面前露了怯,索性放开嗓门指着莲兮喊道:“夭月!她是堕魔妖仙夭月!”
封郁一眨不眨紧盯着他的眼,笑道:“自从夭月离世,你便日日夜夜盼着我拼合玲珑心召回个魔魂来,好叫天下人都耻笑我封郁。没想到我竟磨磨蹭蹭了四千年,将碎片丢了捡,捡了丢,始终不肯拼凑齐全,你在一边看着可不是急得跳脚?”
封郁一语道破封琰的心思,话里有话说得意味深长。封琰有心想瞧瞧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又抬手按下群箭,说道:“三弟怜惜莲公主,几次放弃了到手的玲珑碎。你于心不忍,我也只好亲自操刀……”
他狡诈一笑,又说:“那一日天刑司大审,三弟与夭月的情事传得天下皆知,今日夭月还魂,你自然是万夫所指!又有谁会怪罪到我头上来?”
“是么?”封郁垂眼望着怀中的女子,惋惜说:“夭月遭你毒害死得冤枉,只可惜那一日在后殿上,她已死得干净,便是我有意想要召还她的魔魂,恐怕也是力不从心吧。”
他的话音徐徐落下,偌大的瑶池畔,唯有火焰焚烧的噼啪声响,阴恻恻不怀好意。
封琰额角淌汗,怔怔问:“残魂呢?玲珑碎片里不是残存着夭月的魂魄么?”
像是听着什么荒诞的笑话,封郁不耐地啧嘴,反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
“琰世子的层层耳目跟在我后头,苍蝇似的徘徊了多少年,想必打听了不少消息吧?是我偶然说起什么,叫你有所误会,还是那一道卦数——让你至今深信不疑?”
“什么……什么卦数……”
“自家兄弟何必互打哑谜呢?”封郁眉梢一挑,冷声说:“夭月死后,我曾算来一卦,卦数指明了,夭月的魔魂寄宿于玲珑心,而东海公主龙莲兮是她的残魂转世,也是来日夭月借以还魂的肉身宿主。莲兮与玲珑心相融之日,即是她堕落成魔的时刻。”
昔日,封琰从夭月手中骗取了卦台,从此便能够随心窥看封郁的卦数。这卜算莲兮命途的卦数,封郁反复掐算了近百遍,封琰也看了百遍,直看得厌烦腻歪了,却从未想过那道卦数竟是……
封琰恍然有所领悟,一时背上冷汗如雨,只听着封郁嘲笑道:“夭月死后,我在黑湖底左右找不到卦台,便寻思着该是被你拿走了。你这样急不可耐想瞧瞧我的卦相,我又怎么好叫你失望呢?”
“果然!”封琰咬牙切齿道:“你自诩是天下第一卦士,竟也倒腾假卦来骗人?”
封郁满不在乎地说:“精于卜算的卦士,不仅能上窥天机,更能将卦相玩弄于掌间。对我而言,想要造出一道蒙蔽双眼的假卦,实是不费吹灰之力。看你这样执着于夭月,我不妨与你明说吧!”
封郁狡黠笑笑,抬手一指涟丞,说道:“喏,打穿了他手臂的那支龙骨黑簪,是夭月留在这世间的最后物件。她的肉体也好,灵魂也罢,早已在我的天雷之下灰飞烟灭。这就是天理纲常,怎能违背?即便是有通天灵性的玲珑心,对于她的心愿也是爱莫能助。”
封琰强自镇定,抱臂冷笑道:“若是夭月死透了,你又何必大费周折,专程算一道假卦给我看?哼,里边必有名堂!”
“琰世子对于玲珑心的渴求,我天家兄妹谁人不晓?”封郁嘴角一勾,轻笑说:“先前是父尊收藏着它,叫你只能看不能摸。可后来它碎散到了凡间,沦为无主之物,以你的急欲,必会想方设法搜刮了碎片,将它纳为己有。倘若没了那道假卦,难保你不会抢在我前头拼合了玲珑心,那可不大妙了……”
封郁好似信口说起,却字字中的。封琰正是深信了卦数,以为玲珑心中藏有魔魂,方才耐住性子苦等着封郁磨蹭了四千年,一心盼着玲珑心在封郁手中聚合,召回夭月来。
不想他的算计却步步落于人后,早被封郁看穿识透。
封琰咬牙切齿,瞪眼说:“我看你平日性子散漫,原来也想要玲珑心么?”
封郁却话锋一转,答非所问道:“琰世子一心向往玲珑,可曾想过,它为何被父尊起名为‘玲珑心’?”
“自然是因为它的模样长得玲珑剔透了!”
封郁啧啧摇头,说道:“这话只讲对了一半,之所以取名‘玲珑心’,还因那圆球中央有一点绯色纤心,正是在它的映照之下,玲珑心才该是粉红如花的色泽。一旦失却了这点绯心,玲珑心便只是玲珑,外观看来也不过是透明水珠的模样。琰世子不妨回想一下,适才被你握在手中、塞进我家夫人嘴里的,究竟是玲珑,还是玲珑心?”
诘问之下,封琰哑口无言。他原本以为是夭月的魔魂玷污了玲珑心的纯净,这才让它更改了颜色。却不想直到最后,自己手里的家伙竟还是个残缺的物件。
“那点绯心呢?”涟丞站在一边,始终是隔岸观火的玩味神态,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抢白道:“难道还遗失在凡间?”
封郁眼色温润,缓缓说道:“绯心一点,是玄妙天机不可妄破。今日它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