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一下子吓住了。
他是知道齐达对于身体上碰触的心结的,而且也一直小心翼翼的绕着这个雷区,坚持步步为营的原则,一步一步的向齐达靠近。而齐达,好不容易才习惯了他的存在与接近。如今,眼看着胜利在望,庾隐留在齐达心头的暗刺很快就可以拔除的时候,自己居然犯下了这样的大错!
明明庾隐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自己居然还会愚蠢的踏上去!现在怎么办——
不得不说,官场还是挺锻炼人的,虽然心底惊惶失措得几欲拔腿就逃,张华面上却一点看不出来,起码,一眼之内还是看不出来的。面上保持着一个僵硬的笑容,张华尽量以一种比较平稳的声调说道:“达子,你——你的耳朵有点热。”话音刚落,张华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是怎么回事啊!
“哦,”齐达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没关系,我洗个冷水脸就好了。”说完这句话,齐达就背转身蹬蹬蹬的往院子后面走去了。果真打水洗脸去了!
张华捂着脸,我不是想说那句话的啊!
不过,想到刚才齐达说的“习惯”,张华又禁不住傻呵呵的笑起来,这是一个好习惯!他会继续努力为齐达培养这个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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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了要齐达见李府的人,可是到了那天,齐达不过是一个幌子。到了一起,打过了招呼,齐达自去一边做他的事情去了——照料李府送来的那几株香稻。
真正对话的,其实还是张华与李府的三公子,也就是上次那个抱着一棵树就当是美人儿的那个傻公子。
李三公子自然是不傻的,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这里来了。所以,当天下午走的时候,他就已经和张华达成了共识,笑容满面的走了。
送走了李三公子,张华就找到齐达,让他准备大量种子。因为他决定,下一季的时候,让全州的人都来试种齐达的杂交水稻种子。
齐达不解,不过他对于张华的要求向来没有异议的,所以马上就投入到了种子的准备工作中。毕竟,大量种子的准备,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年秋,交州刺史下令全州上下九郡皆种新稻(就是齐达研究的水稻,因为名字要留给皇帝来定,所以暂时称新稻)。
种子一批一批的发出去的时候,齐达这边,关于香稻与杂交稻的秧苗正好下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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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们这么做,会不会被陛下怪罪?”种子发出去后,齐达才终于省起这件事的影响,后知后觉的问张华。毕竟这么大一个州,就算是刺史,这样半强迫式的下命令让农人都用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种子,对于张华来说,无论成败,都是极为失妥的。尤其是当今天子,性格独断自专,最是忌讳这种情形了。如果有心人想找麻烦,则小到扰民渎职大到收民心行不轨都可以套上去。
“担心什么,我之前就上折子说了,说是在这里试种一下你的杂交稻看看怎么样。这种事情,陛下不会怪罪的。”张华近乎宠溺的看着齐达忧心忡忡的样子,“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上个折子说一声好了。”
“嗯。”齐达点头,上一次只是附近几个村子也就罢了,这次的动静实在太多,他之前又一心准备种子以及实验,根本就忘了这回事。实在是太大意了!现在上请罪折子,虽然是马后炮,但是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所以还是赶紧上请罪折子吧。只要自己态度够好,想来陛下也不会怎么样的。
这么想着,齐达的心思也放松了下来。如今正是雨水泛滥的时候,道边的沟渠随时都是满满的,全是田里放出的水。齐达挽起裤腿,踩到水渠之中,任由急急的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脚背,脚丫上痒痒的感觉让刚从秧田里上来的他感觉很是舒适。
“天色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吧。”张华好笑的看着齐达慵懒的享受样子,“回去在大浴桶里泡着,不比这样舒服多了。”
齐达舒展着脚趾头,“那不一样,浴桶里怎么会有这里自在。”
“那我可回去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泡脚好了。”张华起身作势离开。
“你走吧,慢走不送!”齐达老神在在的坐在沟渠边的石头上,眉毛都不动一根。
“你不走?”张华回首。
“不走。”齐达摇头。
“真不走?”张华再问,嘴角极缓慢的勾起一抹坏笑。
“真不走。”齐达坚拒。
“当真不走?”张华嘴角的笑痕越发明显。
“不走——”话音未落,齐达只觉眼前一花,然后,他,居然被张华抱了起来。“张华!你,你混账——”齐达又急又气低斥了一声,惊惶惶的看向秧田另一边,见齐又正带着何西左成在秧田里提着水桶捡田螺,并没有注意这边,才好歹放下心来,嗔道:“还不快放我下来!”
“你不是不走吗,我抱你走啊!”张华一本正经的装样,只是到底绷不住,一句话没说完就自己先笑了起来。齐达趁机挣扎了下来,然后一脚把张华踢进了旁边的秧田里。
张华乐呵呵的躺在秧田里,枕着烂泥欣赏着齐达怒气蓬勃的样子。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齐达对自己的心意,绝对不会是没有感觉。不过,庾隐的事情一天没有彻底解决,他就一天不能彻底放心。总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才是!
张华把目光闲闲的转向秧田的另一边,已经十五岁了的齐又还像个孩子般带着何西与四岁的左成提着水桶在田里找田螺。实在不像话,想当初齐达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早早拿到了功名凭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家来了。太不行了,得赶紧把这小子弄出门才行。留在齐达身边,只会坏自己的事!
“喂,起来了!不是在田里躺上瘾了吧?”齐达皱眉看着傻呵呵的张华,“你不在乎你的身体,我还在乎我的秧苗呢,快起来!”
张华从下往上望着齐达嘴硬的样子,然后对上他微微羞恼的眼神,心知到此为止,赶紧趁着齐达恼羞成怒之前伸手可怜兮兮的恳求道,“拉我一把吧,我现在这样子,怎么起得身?”
齐达瞪了张华一眼,虽然知道他十成十是装得,不过还是借着这个台阶下来了,伸手拉起张华,“秧苗都被你压坏了。”
张华不以为意的大大方方的走出秧田,留下背后一地歪东倒西的秧苗,走到田埂上捞起袍摆笑嘻嘻的开始拧水,
齐达看也没有看张华一眼,反倒是将全盘目光都投到齐又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