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的来宾也陆陆续续地来了,都是一些父亲生前较为要好的生意上的伙伴,那些叔叔伯伯们都安静肃穆地一一向逝去的温正铭恭敬地鞠躬,而作为感谢,温以嫣也一一以鞠躬回以他们来吊唁的心意。
温以嫣不知道到底鞠了多少个躬,她只知道,她外表强装镇定下的内心,伤心得麻木。
“逝者已矣,节哀顺变。”——就在温以嫣又一次鞠躬感谢一个来宾的时候,对方声音微微低沉的一开口,便是她似曾相识的熟悉。
“谢谢。”温以嫣礼节性地微哑的道谢中,微微诧异地默一抬眼,果然,就看到了那个身形颀长的高挺的男子身影。
“季恒,其实……你不必过来的。”温以嫣轻轻地抿了抿苍白发干的嘴唇,思忖片刻,终是语气清冷地回应道。
其实她想说的是,季恒,你根本不该过来。就算过了那么久,她明白,父亲还是难以释怀的,他泉下有知的话,也并不会希望看到眼前这个亲手把他推向牢狱灭顶之灾的人。
“去上班的路上,顺道进来看看,我这就走了。”季恒也不介意,淡淡地摇了摇头,就欲转过身去,“哦,对了,这个笔记本,是你父亲生前的遗物,我托人把它拿出来了,收好。”
离开之前,季恒把一个黑色的本子交代了她的手里,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径直而去。
余光目送季恒离去,温以嫣慢慢地打开了手中的笔记本。
“给我的宝贝囡囡。”——只一眼,扉页的第一句话,就已经戳中了温以嫣的泪点。
眼泪终是再度绝提,温以嫣捂着手帕,极尽克制地小声啜泣着。
哭了一阵之后,模糊的视线中,温以嫣便又看到自己的眼前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姑姑,你来了……谢谢。”温以嫣忍住啜泣,哽咽地看向面前一身黑衣素裹的温正娴。
不管怎样,温正铭都是她唯一的亲弟弟,就算自己的丈夫钟明和自己的女儿钟珊珊因为对温家和温以嫣心有间隙而不愿前来,但温正娴从接到温以嫣电话的那一刻,就决意要来了。
“嫣嫣,你也别太难过了,他一定希望你好好的。”纵使为着陆之瀚的事心有嫌隙,看到眼前的温以嫣如此面容憔悴的模样,对于这个失去亲人的侄女,温正娴还是于心不忍,她轻轻地抚了抚温以嫣的脸颊,说了些安慰的话,就径直去后堂瞻仰自己弟弟的遗体了。
他们或许谁都没料到,造成温以嫣和钟家矛盾的始作俑者,此时也已经来到了门口。
一辆银绿色的宾利车缓缓地停在了葬礼大堂的门口,车才刚一停稳,坐于后车厢左边位置的陆之瀚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
“阿瀚,尽快出来,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是要去机场。”他前脚刚一迈出去,身后就传来另一个从容不迫提醒的男声。
“啪。”陆之瀚却似乎丝毫没有想要理睬的意思,径直地大步一跨,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大少爷,二少爷这样,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我跟过去看看。”驾驶位上的老司机老钱当下就有些担心地出声询问身后的陆之皓。
“你等着吧,我去。”陆之皓不容置喙地打断了他,然后也紧跟着下了车。
不过陆之皓才一走到门口,看到外面密密麻麻排满的花圈,以及外头白色肃穆的布置,蓦地一转念,他似就有些望而却步了。
算了吧,她大抵是不愿见他的,就算进去也是徒增混乱,他又何必如陆之瀚这个固执的弟弟一般,自讨没趣呢。
思及此,陆之皓悄然就停下了脚步,他毅然决然地很快转过身去,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莫名冷意,右手不自觉地,就下意识地转了转左手上牢牢戴着的戒指,然后他便下意识地拿出了西装口袋里的手机,蓦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陆之瀚走进堂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为霍麒军为温以嫣拭泪的场景。
他忍着情绪,还是先肃穆森严地走到了遗像前,郑重地祭拜之后,才快步走到了她身边。
“没事吧?”陆之瀚看着她哭得精疲力竭的样子,心疼地出声道。
“嗯。”温以嫣强忍住泪水,逞强地回应着。
“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离别在即,陆之瀚强颜缓和了一下自己僵硬的面部表情,故作无所谓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出国进修,美国,康涅狄克。”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条件反射地微微轻颤了一下。
那是温以嫣曾经向往的地方,虽然后来因为恋家恋乡而无疾而终,但仍是,她想了很久打算要去的未抵达的旅程。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美国有那么多的好大学,陆之瀚却偏偏选择追随她曾经止步不前的冬季极冷的幽僻的康涅狄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