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她,所以给了她伤害他的权力,所以即使自己再怎样任性他也会包容,即使自己拉他进泥潭也义无反顾,即使自己拼命给他套上枷锁他也心甘情愿。
她的眸光里泪水模糊,“知远,爱我…是不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方知远看着姐姐眼波里的星光熠熠,一时语塞。爱她,对他来说是一种本能,无论他们关系如何,浓于水的血脉都会永远牵绊着他和姐姐。
但是他没有答案,他无从分辨这爱是出自亲情还是男女之情,只郑重地吻上她光洁的额,手里还托着她柔顺的发丝,发根处的重新长出的部分回归黑色,像是他们盘根错节的关系,纠缠环绕,早已分辨不出本来的样貌。
方知悠因为这一吻而安心,再次在弟弟的温柔抚触中闭上眼睛,眼眶吸收了未能涌出的泪水,内里的安心也压抑住酸涩。她像成长中的无数次那样,任由他耐心地呵护着自己。
方知远细腻地梳理着姐姐的发丝,心里仍不断回想着姐姐刚才的那句话,他们之间的爱,对姐姐来说,是不是也一样辛苦呢。
姐姐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就一直没有理过他,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给他。他跟母亲联系的时候才知道她当了军训的标兵呢,学院里发了关于她的推送,连学校的公号上也有一篇呢。
他后知后觉地才去关注她学校和院系的公众号,底下筛出的评论几乎都要顺带夸赞她的美貌。他心虚地把自己朋友圈的首条献给了姐姐,却想不出合适的文案,只学着父母配上一个竖起的大拇指。底下一众新同学的疑问,在得知是姐姐后更是狂吹彩虹屁,他看着赞评提示上不断出现的数字,第一次耐不住性子地疯狂点开刷新,却始终看不到他想看到的那个头像。
他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她从来没跟他生过气,记事以来他和姐姐就是相亲相爱的,一方面得益于父母的一视同仁,一方面是他们两个都是不争不抢的性格,他们从来没有因为家庭生活中常见的问题吵过架,更遑论威力更大的冷战了。
他心里极度不安,每天不断地拿起手机又放下,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有没有消息通知。已经大致了解了他的生活习惯的室友很好奇,问他最近怎么突然网瘾变大了,还是在等什么重要的消息。
他摇摇头,却说不出原因。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反常,他开始频繁地听见手机提示声,拼命地扑向海市蜃楼般的愿景之中,然后再重重地落到沙地上。
他痛骂自己失智,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了陈炜浩,怎么就真的把姐姐的联系方式推给一个他都不算太欣赏的人,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举动背后的意义。
夜里深深浅浅的鼾声和呼吸声中,他翻来翻去地睡不着,盯着楼下灯光从窗户投到天花板上的碎影,觉得自己也快要分崩离析了。明明她才气过自己不肯说两人是男女朋友,他怎么能又去把她推向别人呢。
愧疚、后悔和痛苦快要把他击垮了,他疯狂地给姐姐道歉,不断央求她搭理自己,卑微地乞求她不要再生气。他不是低进了尘埃里,他已经碾做了微沫,可这换不回她一丝一毫的怜悯,她就像是铁石心肠一般,执意要惩罚他。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症结所在,他将永远无法为她奉上浓烈的爱意,姐姐注定只能从自己这里获得阴暗的说不出口的爱,别别扭扭,歪歪斜斜,不断损伤她的美好。
方知远取来吹风机,在自己手上试出合宜的温度,再轻轻地吹拂着她柔顺的秀发。发动机的嗡嗡声不断扰乱着他的思绪,他决定像平常一样,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方知悠被吹风机的暖意烘得有些燥热,将近两个月没能和知远亲密接触让她有点怀念情迷意乱过后的温存,她想像电影里一样把知远拉进这稍显奢华的浴缸,但又怕自己破坏了知远精心护理的头发。
她睁眼看着专注于她头发的知远,想起高中时他给她吹头发的无数个夜晚,以及更早之前,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的包容,他的陪伴,他的关切。他从不抱怨她的任性,不拒绝她的无理要求,不背弃她的选择。
她又闭上了眼睛,她再找不到比知远更好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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