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应龙经徐阶这么一说,便细细斟酌了一番,觉得徐阶是怕他在严嵩老贼的面前万一暴露他的真实身份可就糟糕了,故而徐阶好不容易将邹应龙安插在严嵩面前的计划很可能也会随之泡汤,同时徐阶在朝堂中经营多年的其它策略也会因此事的泄露而受之牵连,甚至说自身趋于毁灭也不是不无可能的。
想到这儿,邹应龙看着徐阶那神情恍惚不定的面容后,伸出手臂缓缓地担在徐阶的肩膀上,抚慰解释道:“徐太傅,您不用太过于提心吊胆,小弟我做事还是比较有分寸的,在追捕的路上,我特意将脚印抹除,在此过程中也一路翻墙越楼,足足远遁了几个时辰,来到西南市街的胡同巷口,歇息了一会儿,顺便在街坊摊铺面前买了一件新衣裳已作掩饰之需,对此追捕我的那一道士兵不见我踪影,相继地知难而退,无功而返!”
徐阶听到邹应龙逃遁后不忘抹去脚迹,这一谨慎的举动深触了徐阶的内心。
随而,徐阶才放下紧绷的内心,微微地松弛了一口冷气,“可这样,也不足以让老夫放心,劝应龙你早日回到丞相府里,卸下昨夜的伪装,以免再次生起严嵩等党羽的嫌疑心,会采取针对手段来对付我等。你我二人在此临别之际,你与老夫前去松江府旁竖起酒旗处的民商客栈,到里面坐席,大鱼大肉吃上一顿,顺便喝喝酒解解闷,以表示友人重逢之礼,也不枉费应龙你大费周章地逃遁出丞相府将严嵩老贼与他人共同策划针对陷害老夫之事的这个惊天消息告知于老夫。等他日严嵩父子垮台后,老夫取而代之的那一刻,便是应龙你升官晋爵之日。”
邹应龙心中涌现出无比的暖意包裹着四周,嘴唇微微往上扬起,淡道:“徐太傅所言极是,提醒的太对了,小弟真的很佩服徐太傅的说辞……既然徐太傅视小弟为席上宾,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阶摘下头上的斗笠,脱下身上的蓑衣,带着邹应龙一同来到了松江府民商客栈,踏进门后,只见屋内的人群围在长方桌子上嚷嚷,看似聚集在一起掷骰子赌博,他们走过这一众人群,来到了客栈的最里面的屋内,坐在了一处比较宽敞明亮的地方,正巧靠在窗户旁,晒晒太阳,滋补一下身体,还能呼吸宽松的空气。
他们端坐在桌子的两面,徐阶叫来了小二,他们要两壶酒,一碟鸭腿肉,还有一碗鸡汤。小二不一会儿,肩上担着白巾,手中端着案子来到了徐阶和邹应龙二人的身旁,笑着对他们道:“二位请慢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徐阶回道:“没什么事情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另行通知你!”
他们一边喝着美酒,另一边吃着饭菜,于此同时,还聊着各自家乡中的一些风趣民俗之事,营造着周边娴雅的氛围,同时,他们唇齿之中残留的酒渍熏染了整个屋内。一股浓郁的酒香气息,瞬间令周围之人沁人心脾。
周边的食客嗅着酒香味儿仿佛在一念之间进入了各自的梦乡,他们相互间交谈的那股暖意激发出自身原有的情怀。
徐阶、邹应龙二人喝完酒后,挺直腰杆,站起身来,移步离开了民商客栈。他们站在民商客栈竖起的红色的酒旗子旁,双方的眸中烙印着彼此的影子,匆匆地相逢,又匆匆地辞别,难免会恋恋不舍。
徐阶为了阻断严嵩父子残害忠良,势倾朝野的作风,在去年的时候,特意将初次入仕的邹应龙安插在严嵩的身旁,表面听从严嵩执事,到各个地方视察巡防,了解民意,体恤民情,可实际上在严嵩老巢之中收集一些广收贿赂、卖官鬻爵、诬陷忠士等情报。
所以,徐阶与邹应龙俩人不会因为短暂的临时分别,而放弃彼此所需要去做的事情。
他们俩人注视着好久,随后便往相反的方向辞别而去。
顺天街道附近,丞相府内。
严世蕃前往他父亲严嵩的住处,进一步讨论起昨夜那名隐藏在草窠丛内听到他父亲与内务府惠政司布政使交谈中谈及到‘如果徐阶在一年内不按时缴纳抚恤金和朝贡税给朝廷的话,向皇上禀报参他一个欺君罔上之罪’,这等罪过虽不足以致命,但能让徐阶在皇上面前失去信赖,削弱在内阁次辅的中坚地位,从而他的父亲就能轻易在内阁中任意行事,占据主导地位。
严嵩单手抵住头,在黑白相间的长眉下,他的双眸微微似阖似开,就犹如金银相间在于其身的游龙在裂空中不断的翱翔穿梭,他的整个身子侧躺在拔凉的蔺草席床上,两条瘦黄的大腿下的脚不停地相互揉搓着痒痒,而另一只手则拿着《孙子兵法》这本书籍在端详看着上面的一行行文字,解决政治军事上的一些疑难杂症。
然而在严嵩正思考上劲头之际,严世蕃也在这时推开了房门,看着他老爹严嵩侧躺在床上看书的这个姿势也太难免会有些出奇,心中微微一触。严世蕃随嘴一问:“老爹,您怎么现在有那闲工夫去看书呀?”
严嵩听到是他儿子在寝房内质问着他,于是严嵩抬起头看向他的儿子严世蕃,他放下了书本,端正地坐在床榻上,眼睛不停地扫视观察着他的儿子,便爽言开口道:“儿啊,你现在怎么质问起老爹来了,况且你平时也没有表现出这副模样在老爹休闲的时刻前来打搅啊,如今看到,全然悖离常理。通过老爹我不断观察你的肢体动作就能看出怕是有什么要紧之事你一个人无法解决,急忙赶来这里要与老爹进行一场白炽化的商榷,可有此事呀?”
“老爹你说的大差不差了,儿臣确实有一事要与您商量一下。至于此事是不是要紧之事,对儿臣来说此事的确是一件要紧且非常急与您商讨的事情,可对于您来说,此事确实又是一件明知故问之事,可究竟要不要让儿臣说呢?还请老爹允可?!”
严嵩忽然发话道:“快说,别在磨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