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白发刑徒就是这两个鹰扬卫士抓住的?围观者纷纷猜测,但不约而同的否定了,因为白马城中盛传白发刑徒简直就是夺命魔鬼,杀戮阿修罗,无人可敌,挡者披靡。传言从何而来,不得而知,但传播开来后,也就变成了事实。既然白发刑徒如此厉害,这两个鹰扬卫士当然抓不住,所以,只能是某一队鹰扬卫士经过一番浴血厮杀抓住了白发刑徒,然后死伤惨重,而白发刑徒的帮凶们则从四面八方赶来救援,于是,这两个没有受伤且武技高强的鹰扬卫士奉命先把白发刑徒押送回白马城,其他鹰扬卫士则固守待援。
这番推测倒是中规中矩,合情合理,并一传十,十传百,迅速演变成真实版,围观者也越来越多。
看守城门的鹰扬卫士依照职责要检查一下,询问一下两名鹰扬卫士所属旅团,最起码也要恭喜一下这两位兄弟,你们立功了,发财了。但城外的围观者想跟着槛车进城看看热闹,而城内的闲人们闻讯则纷纷奔向城门先睹为快,结果可想而知,城门内外拥挤不堪,不但阻塞了交通,秩序也陷入混乱。鹰扬卫士担心出事,竭尽全力疏导交通,维持秩序,想方设法引导槛车进入城内,一个个又叫又喊,满头大汗,哪还有功夫检查槛车、确认两个鹰扬卫士的身份?巴不得他们早点押着白发刑徒进城,不要把城门堵住了,害得他们吃尽苦头。
槛车顺利进城,沿着长街向郡守府前进。城内围观者越来越多,不但长街两旁站满了,槛车前后也是熙攘人群,漫骂、诅咒、喊杀声此起彼伏,更有愤怒者向槛车投掷石块瓦片等物,一时间群情激愤,场面有逐渐失控之趋势,而槛车行进也越来越困难,渐渐如蜗牛般爬了。
东郡郡守与监察御史闻讯,喜出望外。随即又接到槛车被愤怒平民团团包围的消息,大感焦虑。白发刑徒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更可怕的是,此贼性情残暴,没有人性,像恶狼一般逮谁杀谁,假若让其在混乱中破笼而出,必然血染长街,死伤无数,再给白马带来一场可怕的灾难。所以两人一边匆忙赶赴长街抚慰愤怒的民众,一边命令城内巡值鹰扬卫士火速赶到长街维持秩序,驱散围观人群,镇制混乱局面,确保城内之安全,千万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故来,让白马一帮官僚在困境中越陷越深。
很快,郡守、御史并一干僚属掾吏在侍卫们的扈从下便赶到了长街。
权力所带来的威慑力是巨大的,平民们与生俱来就畏惧官府和官僚。郡守和从东都来的御史在他们的心目中代表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当他们出现之后,平民们大为惶恐,惴惴不安,唯恐不当行为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于是愤怒被压制下去,也不敢大喊大叫了,更不敢冲动的围攻槛车里的恶贼了。
与此同时,城内巡值鹰扬卫士正奉命从四方八方赶向长街,而闻讯前来长街看热闹的白马平民们亦从四面八方涌来。平民们害怕官僚,却不畏惧府兵,不但不主动让道,还故意抢道,唯恐去迟了看不到白发刑徒了。
府兵们却是无心看热闹,也不想急吼吼的赶去长街,与一般情绪失控蛮不讲理甚至冲动的平民们僵持对峙,那种情况下不但不能对军民动粗,被平民打了也是白打,再说白发刑徒的死活与他们何干?既然道路拥挤不畅,那就慢慢走吧。
慢慢走就等于蜗牛爬,时间飞快流逝,突然,长街方向爆出一声惊天轰鸣,地动山摇,跟着冲天声浪如海啸一般铺天盖地而来,仿若天崩地裂了。府兵们骇然心惊,骤然加快了前进速度,“快!快!去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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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长街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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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劫狱大案让一个里坊的建筑毁于大火,让白马粮库差点灰飞烟灭,让上百号军民死于非命,最后一大群恶贼竟然逃之夭夭不知所踪,这对东郡郡府的威信是个沉重打击,对郡守本人的威信和官声来说也是次毁灭性的打击。
假若他不能领导郡府官僚马上侦破了劫狱大案,严惩元凶,维护正义,还白马军民一个朗朗乾坤,他将一辈子都无法洗刷这个污点,而他的仕途也必将就此终止。至于东郡郡府,也必将因此奇耻大辱而倍受指责,颜面无存,威信更是荡然无存。
所以,郡守及其僚属,还有都尉府、鹰扬府都倾尽全力剿贼,务必抓住恶贼,严惩元凶,不惜代价也要消除因劫狱大案而产生的消极影响,重振官府和官员之威信,挽回被一群恶贼打得鼻青脸肿的脸面。
抱着这种迫切心理和殷切希望,郡守和僚属们这几天可谓殚精竭虑、夙夜不眠,就差没有一夜白头了。突然,喜从天降,白发刑徒竟然被抓住了,官僚们心情之愉悦可想而知。再听说愤怒的人群围住了槛车,咬牙切齿要打死恶贼,他们的智慧顿时开始发挥,决心充分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利用抓获白发刑徒这件事大作文章,大肆宣扬,以挽回官府和官员的威信,重塑权威、公正和正义之形象。
东郡郡守和一众僚属匆忙上了长街,该作秀的事情一件不少,总之极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之能事。
监察御史却没有那个“闲情雅致”。东郡官员在他的眼里就是一群贪污**、贪赃桩法、欺上罔下、自私自利的蛀虫硕鼠,东郡郡府已经烂到根子,无可救药了。试想,翟让这等通吃黑白两道的恶贼都能堂而皇之的出任郡府大吏,被捕后不但成功越狱,还大开杀戒,差点毁了白马城,毁了他本人的前途,这背后若是没有内应相助,没有东郡府官僚的推波助澜,怎么可能会发生?翟让、白发刑徒和一群恶贼当真有能力玩弄官府、鹰扬府于股掌之间?痴子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更不要说官场上的聪明人了。
由此可以推测到,东郡府上上下下官僚们的品性,说透一点就没一个好东西。既然东郡的官场上没有一个好东西,那就干脆一网打尽,彻底清洗,借助这场风暴狠狠地整肃一下河南官场,给山东贵族集团以重创。但这需要一个良好的契机。现在契机有了,老天开眼赏赐了一个,白马刑徒被抓了。不过出于慎重,这位御史抢在郡守之前,迫不急待的赶往槛车,以验明恶贼之正身,免得又给这帮寡廉鲜耻的东郡官僚们给欺骗了。
槛车已经停下了,走不了了,被愤怒的白马民众围住了。白发刑徒若不是给关在槛车内,这一刻恐怕早被民众的怒火焚毁了,被义愤填膺的平民撕成了碎片。
驾车的徐世勣,执刀站在白发刑徒之后的单雄信,都没有预料到李风云的“苦肉计”不但成功了,顺利进城了,而且演变成了眼前局面,差点要被白马民众的唾沫淹没了,是以十分紧张。在城内制造出混乱局面是今日劫持御史的关键,但混乱成如此局面,却无助于计策的实施,甚至会造成障碍,功亏一篑。
“风云,局势太乱了。”单雄信强自镇定,低声问道,“如今道路被阻,槛车无法前进,怎么办?”
“镇定!”李风云的声音坚定有力,透出一股浓烈杀气,“冷静!”
徐世勣惶恐不安,站在前车舆上奋力挥动马鞭,马鞭“啪啪”作响,无奈长街上人山人海,把槛车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进。徐世勣低声哀叹,回头望向李风云,目光中隐含求助之色。李风云缓缓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前方纷乱的人群忽然掀起“波澜”,有人高喊御史来了,有人鸣金开道,人群如波浪一般向两边翻动,很快在长街中心位置出现了一条仅可容一人走过的狭窄通道。
“来了!”单雄信热血上涌,呼吸骤然急促,眼内更是掠过庆幸之色,“天助我也!”
徐世勣更觉不可思议,情不自禁地再一次回头望向李风云。此人当真是算无遗策,神鬼莫测,他竟然知道苦肉计一定会成功,竟然推测到城内军队已倾巢而出此刻杀进白马城易如反掌,竟然算定白马民众肯定会围攻槛车并造成混乱,继而推断出郡守和御史为了维持秩序,必定亲赴长街,出现在槛车之前。此人勇不可当,谋略过人,必定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他到底是谁?又来自何处?
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等他再回头望向前方,便看到一队白衣侍从急行而来,一边竭力推挤人群扩大通道,一边团团围住槛车,紧盯车内白发刑徒,横刀齐举,如临大敌,唯恐有所闪失。一个青衣胥吏气喘吁吁而来,手指几名侍从,又指指槛车内的白发刑徒,示意他们检查一下刑具。几名侍从把手伸进车内,拽了拽手镣脚镣,看见刑具不但牢牢系在刑徒身上,其中一端还捆在了槛车顶部的栅栏上,十分牢靠坚固。
青衣胥吏看到一切正常,这才靠近槛车,冲着驾车的徐世勣喊道,“报上字号,所属旅团。”
人群密集,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声浪阵阵,不喊根本听不到。
徐世勣张口就来,天衣无缝。他们离开瓦亭之刻,在其北部沼泽附近发现了一火鹰扬卫士,十个人,正在搜寻线索。三人随即与追随徐世勣和单雄信的十几个死士一拥而上,杀了九个,留下一个活口,问明情况后便把其扔进沼泽里淹死了,所以诸如字号、所属旅团等问题都是了然于胸,甚至还编了一则天衣无缝的抓捕故事。
青衣胥吏没有发现疑点,匆忙去禀报监察御史。其实这时候谁也不会想到白发刑徒会伙同一帮贼人再进白马,那要多大的胆子?找死啊?
监察御史很快出现在槛车之前。他的身边有四个强壮侍从,手拿明晃晃的横刀,其中两个注意周边平民,另外两个则气势汹汹的盯着车内刑徒,全神戒备。三个青衣胥吏站在御史的后面。大约十几个白衣侍卫散布于御史和槛车四周,把拥挤不堪的人群和御史、槛车分开,以免发生意外。
徐世勣非常紧张,呼吸急促,窒息感强烈,握着马鞭的手甚至有些轻微颤抖。
单雄信更紧张,额头上汗水涔涔,防尘汗巾因为剧烈呼吸而有节奏的鼓动着。
李风云则是镇定自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猛地纵声长啸,啸声激烈,如出鞘利剑,杀气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