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心怀疑,他是否还能跟随,是否还打算活着。
终于十里长的竹剑道和慕容黑云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慕容黑云与最近的追兵都不见了。
两条岔路,一条蜿蜒向着山顶,那里是练兵道上端的试炼场,另一条小径旁则站着一头石头小兽——地藏王座下的谛听兽,它是神功皇后墓道口的第一翁仲。
“下马。”我拖着拓跋锋跳下掣电,容甯也翻身下马一把扶住拓跋锋,他望着他的时候神色焦虑,却又不敢说话。
我在掣电和玄霜臀上狠狠抽了两下,它们嘶鸣着往练兵道上端奔去。
容甯诧异地看着我,却没有异议。
也是,我从来没害过他。
我整整衣衫,对容甯道:“诚心正意,我们要去拜山了。”
本朝皇陵都在幽州城外的乐游县内。云间山上只有一座皇陵,那便是神功皇后王氏之陵。
她是本朝史上唯一一位执政的皇后,她的军队曾让魏人望风丧胆,亦使两国结下了不解的仇怨。在她临朝的第九年,以皇太子宇文恒为统帅,发十万骑兵攻占燕州十三郡,捷报传来,她却暴病而亡,终年二十九岁。
皇太子回朝即位后,便将嫡母之墓建于云间山上,与云间宫遥遥相对,却与乐游原上他爹的定陵参商不见。帝王家的佳话,总是很奇怪的。
在终于踏完一千级台阶,推开神功皇后祠堂门的时候,拓跋锋脸色已难看得很。容甯想让他坐下,他却只肯靠着殿柱闭目养神,还真是死要面子。
容甯终于按捺不住向我道:“刺客众多,他们一定会兵分两路。”
那就让他们来!
我走到神功皇后的铜像前,静静跪下,默祷之后,扭头向容甯道:“快来叩拜。她的祠堂陵墓若因你们而损毁,我罪过不小。”
容甯皱眉无奈,正要上前,拓跋锋却忽然睁开眼睛,问道:“这是那个女人么?”
噢,原来他们管她叫“那个女人”。
我从明黄色的蒲团上站起,看着他们微笑道:“我长得同她象么?”
神功皇后王氏,讳薇,字重美,亦是平原王氏之女。说起来,连名字,我们亦有相似之处。
容甯眼睛瞪大看着神功皇后的朝服塑像又把视线落到我身上,反复几次。
拓跋锋只一扫而过,便冷笑道:“一点也不像。”
容甯亦点头附和道:“确实,她有皇后的气度。”
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件倒霉的白袍,叹了口气道:“我若穿上冠服,也便有气度了。”
拓跋锋扬眉冷嘲道:“我却不知,你亦竟如此禄蠹。”
我扑哧一笑,他还真是工于词藻。
“当你有这种机会,却轻轻失去之后,总是难免有些感慨的。”我意味深长地看了拓跋锋一眼,道:“我为谢如山夺去皇后之位,正如你为拓跋炎夺去国主之位,是一样的。”
拓跋锋脸色一变,容甯却抢先呵斥我道:“胡说什么!”
我侧耳细听,道:“今日追兵真多。”
容甯皱起眉头,握住腰间的湛露,望窗外看去。
拓跋锋靠着殿柱拄剑而立,冷哂不语。一个也不来求我,还真是有骨气。
我只得走到神功皇后莲座之下,轻叩机关,同波柳堂一样,神功皇后的祠堂亦有铁栅隔绝内外。容甯眼中光芒却一闪而灭,道:“若是他们用火攻……”
我道:“那我们便死在这里。”
容甯脸色一沉,道:“你什么意思?”他一把扣住我肩,无比痛心疾首的表情,“你同他们是一伙的?”
“不是,是慕容飒……叛我。”拓跋锋靠着柱子缓缓吐出这几个字。他冷静聪明,一定早就想明白了。也许被最倚重的部下所抛弃,才是他在方才如此哀伤软弱的原因,或许,也是他一直郁郁寡欢的原因。
“也称不上是背叛吧,”我从容甯的爪下挣脱出来,望着拓跋锋道:“只因为他效忠的人并不是你啊。”
是谁有必要在两国交锋之际谋害主帅?是谁胆敢在未得到御命之前擅自主张?
拓跋锋为谢静山所伤不过五天,即使军情密函快马加鞭,现在拓跋炎亦不过刚刚得知此事而已,即使他要下“乘他病取他命,顺便构衅大汉”之命,亦自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