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纺兀 ?br>
凌煜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在心里恨不得把苏淮年千刀万剐,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叨扰了前辈,晚辈一时贪玩追着一只野兔上了山,不料野兔不见了,我却迷路许久,甚至不小心踩中了捕兽夹,若不是阿年姑娘正好路过,只怕是凶多吉少。”说罢抱拳行了个礼,极有涵养。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乡野人家不讲什么规矩,小哥不必如此多礼。看小哥穿着不俗,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凌煜想了想,规规矩矩答道:“晚辈凌煜,从上京来此游玩,路过此地停下歇了一歇,只因贪玩才与家里人走散,发生了今日的事。”
“既然如此,小哥若是不弃,在老朽这里吃了午饭便让阿年送你下山吧,莫让家人担忧了。”
凌煜应了声是,沉默着看苏淮年一蹦一跳地跟着老人出了门。
☆、少年不识愁滋味(二)
午饭是简单的一荤一素,大约是自己菜园子里种的,青菜还带着些刚出土的清甜。旁边是一盘烤得喷香的野兔肉,凌煜眼睛亮了一下,试探性夹了一块,唇舌之下清冽中带着浓香的口感蔓延开来,肉质鲜嫩,几乎不需费什么力气咬。当下食指大动,接连吃了好几块才发现苏淮年一直在对面托着腮看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带了几分体贴的怜悯。
“你多吃点,这几日我抓到不少野兔呢。”
凌煜突然觉得这野兔肉成了一块烫人的石头,梗在喉头,心里嘶喊着要吃要吃,面子上却又过不去。
死丫头,他垂下眼,十分不舍地放下筷子,在心里又将这面露疑惑的丫头骂了千遍万遍,面上却是十足十的温文尔雅,“我吃饱了。”
老人摸了摸唇下纯白的胡须,推说久居山中不问世事,笑吟吟问了几句当今天下格局,虚虚实实,话里话外试探着他的身份。凌煜认认真真回答着问话,他年纪虽小 ,性子却谨慎,听出了老人言外之意,一番话回答得滴水不漏。只是其间苏淮年时不时插上一句问出些幼稚的问题来,令他需每每忍着要破功的冲动,一顿饭下来,竟比平日练两个时辰的武还要疲累。不自禁生出痛不欲生之感。
白胡子老爷爷最后像是满意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老夫与阿年隐居已久,还望小哥不要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
凌煜松了一口气,连连称是。
下山的路顺畅许多。苏淮年把玩着自己的长发一蹦一跳走在他身边,时不时就要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想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可是刚才爷爷都不让问。
这么一路向下,又走到了那棵歪脖子树处。凌煜顿了顿,拽了她的袖子问:“你们这山上,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苏淮年刚要张口,突然又停顿一下,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转,语气突然老成起来,“爷爷说了,阿年和爷爷隐居已久,希望小哥你不要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
她说话的样子实在好笑,板着脸也就罢了,还作势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凌煜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她却也跟着咯咯笑,手中辫子甩啊甩的,笑了一阵神情却突然认真起来,“凌煜,你教我写你的名字吧。”
凌煜停下来看她,日光透过树叶落下斑驳的光影,她比他矮了半个头,仰起脸来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十成十的认真。
凌煜找了根树枝,比划着在空地上一笔一笔划给她看,她学得很快,在他的字旁又写了小小的一行,只是两相对比,凌煜的字苍劲有力,一笔一划都如刀刻般深沉。苏淮年的就不能比了,歪歪扭扭的,只能勉强看出个轮廓。
凌煜终于找到了嘲笑她的理由,捂着肚子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偏偏阿年见他笑,傻乎乎地也跟着笑。
笑了一阵,她托着腮看着山下,低声道,“凌煜,山下那么好玩,我也想去看看。”
凌煜还未及反应,她又扬起了笑脸,“爷爷说了,等我长大一些就带我下山玩。”
此后的路途沉默许多,凌煜走了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笨丫头,明天未时你在这里等我。”
苏淮年站在高处,怔怔地看着他借力跃上了马,一条伤腿露在马镫之外,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煜到达小镇时,天色已晚。随意找了个客栈住下,疲累了一天的身子几乎沾枕就睡。因睡眠充沛,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想着跟那丫头的约定,他兴冲冲上了集市。
荷包空了一半,换来背上一堆东西。那丫头没见过世面,想必见了这些小玩意儿要吓坏了。终于能扳回一城,凌煜几乎一整天都扬着嘴角。看着日头已是晌午时分,他迫不及待就要去那丫头面前耍耍宝。
正乐着,热闹的集市突然传来一阵喧嚣,错落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个身穿藏青色短打的人下了马,气喘吁吁在他面前站定,都是苦着脸,“少爷,可让小的们一顿好找。”
凌煜一皱眉,拔腿就要跑,有眼尖的侍卫一眼看到了他脚上厚厚的纱布,几个人上前将他围住,其中一个不由分说上前抱住了他的腰,声音里带了哭腔,“少爷才离开了一天怎么就弄得这么狼狈,要是将军看到了少不了要让小的皮开肉绽,少爷——”
一个男孩子,当街哭得如丧考妣,凌煜扶额忍了忍,“凌小纪。”那侍卫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闭嘴。”
凌小纪讷讷地起身站直,老实了。
十多个侍卫一朝被蛇咬,无论凌煜怎么说都不肯放他一人出门了。等送走了请来诊治伤口的大夫,早已过了约定的时辰。凌煜在房里转了好几圈,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等养好伤已是两日后。
凌煜借着大夫开的药不好的由头,哄着凌小纪陪着去药房买了药,趁着夜色正浓,轻手轻脚用竹管送了阵烟进客房,迷倒了一众侍卫。
顾不得更深露重,他背着上次买的一袋小玩意就出了门。
寂静的山路上,唯有他一阵响过一阵的马蹄声。这段路途并不遥远,很快到了山脚下,那里依旧空无一人,凌煜借着月光抬头,枝桠交错,入目皆是苍翠,这实在是太普通的一座山,谁又能想到这么一片荒山野岭中,竟住了户那样不寻常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