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马在树边拴好了,他步伐稳健地往山上走,想起上次在山中绕了许久,有些微微的担忧。然而出乎意料,歪脖子树还在那里,他却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山上的小屋。
心头的异样感越来越重。他眉头一皱,加快了脚步。
两间小屋都开着门,他拔足狂奔入屋内,又到隔壁看了眼,两座屋子空空荡荡,只余下些废木材,哪里还有什么人?
他突然就明白了,那日上山途中迷路,这山里分明有古怪,那位老人却那么放心让阿年送他下山,临行也不过交代一句切莫宣扬。素未谋面,却如此放心,想来那时他已存了搬家的心思。
凌煜放下背着一众小玩意儿的包袱,闭了闭眼,沉下莫名涌起来的一点失落。
只有一点点而已。
他抿紧了唇,最后看了眼他曾坐过的那间屋子,屋门空荡荡地大开着,连接两片漆黑的夜。
他想,不知道那个笨丫头,那日有没有在山下等他许久。
五年后。
大鄢近些年来国力日渐昌盛,宿城虽是边城,却也是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富饶城镇。
苏淮年背着包袱行至此处,下山时带的干粮早已见了底,又累又饿之际,见到转角处一处面摊,喜得两眼放光。
极不文雅地吃完两大碗面,面摊的老板娘早些时候就一直在注意这个小姑娘,一头长发乱蓬蓬地随意扎着,身上衣服也灰扑扑的,完全不是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样子。
此刻见她摸着肚皮一副吃饱喝足的满足样,殷勤着上前招呼道:“姑娘,一共三文钱。”
苏淮年摸了摸腰间的牛皮袋,笑得极傻,“那个,老板娘,我出门忘带钱了。”
老板娘脸一黑,是个要生气的征兆。
“这样好了!”她轻快地叫了一声,拿过桌上一支木筷子,从牛皮袋里拿出一个牛皮制的卷筒,在桌上展开,从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锉刀,不时抬头看一眼老板娘,低头默默刻了一阵,老板娘见她举动奇怪,问了她几声也不见回答,索性抄了手站在一旁看。这老板娘向来是个火爆的脾气,难得遇上想吃霸王餐的,一旁早有想看热闹的,见她久久没有反应,也走上来围观。
就这么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苏淮年把刻刀一放,笑着将筷子举到她面前,“好啦。”
人群中有人呀了一声,那木筷子的头不过大半指头粗细,经她这么随意刻了几刀,竟成了老板娘的样貌,九分相似。
登时一片惊叹声响起,苏淮年将工具收回牛皮袋,笑吟吟的,“老板娘,我用这个换这两碗面,好吗?”
老板娘还愣着,不知谁喊了一句,“姑娘,也给我刻一个吧,我出五文钱!”
“我出一两!”
“我出五两!”
一个时辰之后,苏淮年摸着沉甸甸的荷包,这还是刚才一个大妈硬塞给她的,掰着指头算了下物价,顿感收获颇丰。
爷爷总担心她不能照顾好自己,好像也不是很难嘛!
她一路走马观花将市集游览了个遍,各种奇巧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她逐一端详了一遍,最后买走了一大袋珠子。
忽然一阵风起,布匹摊前一片轻纱随风而起,越过苏淮年头顶飘落而下,身后一位男子牵马而过,只懒懒一抬眼,已是大步走到了前方。
正是凌煜。
苏淮年将轻纱从头顶摘下还给摊主,往与男子相反的方向去了。
凌小纪皱着眉走上前擦干净了桌椅,待凌煜坐下后才低声咕哝着:“这样的面摊一看就不干净,少爷为何非要在这里吃……”
凌煜从筷筒里拿了一双筷子,“你若要锦衣玉食大可回府去。”
凌小纪缩了缩脑袋,不嘀咕了。
前面一桌围了不少人,“这姑娘的手艺可真是绝了,老孙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没见过刻得这么逼真的。”“是啊,啧啧……”
凌小纪探头探脑,得了主子允许后上前一打探,一脸被惊艳到的神情,挤眉弄眼喊着凌煜上前观看。
视线方才飘过去,凌煜心里一动,记忆中好像有过那么一张桌子,上面有几支木簪,还有人形雕像,多的是各种植物。他立刻起身上前问道:“这位老伯,这雕像是从哪里得来的?”
孙老伯乐呵呵地看他一眼,“方才一位姑娘刻的,小哥,那姑娘手艺可真绝了,老孙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
“敢问老伯,那姑娘往何处去了?”
孙老伯指了个方向,“那姑娘刚走不久,年轻人你也想要吗?现在应该还能追上,那姑娘穿得灰扑扑的,头发也是乱糟糟,可是那姑娘手艺可真是绝了,老孙我……”
“多谢。”凌煜几个大步上前,集市熙熙攘攘,各色人群穿梭其间,哪里有什么灰扑扑又乱糟糟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