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手一顿,逆着光与他对视。
我算是明白了,管他南女北女,都是汉人。我一直好奇,燕兄这副好样貌,又出身不俗,怎么现在还没娶妻纳妾?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了。
啪啪啪,他拍三下掌,燕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风后走出来的裸体美人,吴盐胜雪,金棕色的长发垂在圆翘的臀后,高鼻深目,一双碧色的猫眼珠与他撞了个正着,含羞带怯地侧着头看他。
是个胡姬。
刘峻光着腿朝他走来,绣着金线的衣摆晃荡在腿间,边走边说,如何?这是本世子亲自为燕兄寻来的胡女,不瞒你说,我刚见第一眼魂都快被勾走了,要说长得美,胸圆屁股鼓,还得是蛮子女,这不,一直没舍得碰,他凑近在燕回耳边道,
还是个雏呢。
那抹雪白的身影站在光亮处,周遭的一切以她为中心飞速地在他眼前旋转,雪肤金发不断地变形放大,她每走动一步,胸前的白乳就跳一下,细软的腰肢款摆,松松垮垮地挂着一串玉石,一根珍珠串成的链子从阴穴穿过,指甲盖大的珠子勒住阴蒂和穴口,她在他面前站定,大腿内侧蜿蜒而下一淙溪流。
燕公子她用生涩的汉话喊他。
癫狂的景象分崩离析,如同一面镜子砸在地上,燕回手指僵硬,从一块碎片中看见自己阴翳扭曲的脸,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搓挤压,最终变成了一张有着棕色头发,金色眼睛的稚嫩的面孔。
他面无表情,两只金灿灿的眼珠要结出冰柱,无声地冲自己开口,
奎尼
一个同样生涩缥缈的声音在他耳边弥漫开,那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按着他的头浸入回忆的深渊。
回回燕子我的奎尼
她摇摇晃晃地向他伸出手,指缝嵌着黑泥,黯淡的金发乱蓬蓬地披在肩头,眼睛明亮得像太阳,尽管蒙上了一层云雾,也能透出光。
太阳的胡语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奎尼吧。
她总是说不好回字,奎尼奎尼叫着,说快了听上去也有几分相似。
燕回几乎能听清自己脖颈关节喀动的声音,他不自然地侧了侧头,手指几不可见地颤抖着把那柄小刀捏在指尖。
抬头看向刘峻谑弄的脸,拉下他敞开的交领,耳语道,
世子这份礼,燕回收下了。
刘峻脸上的谑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突然从身后炸开几声此起彼伏的尖叫,
啊啊啊
低头一看,活色生香的胡女倒在脚边,眉心正中竖着一柄三寸长的并刀,血从额间分流而下,仿佛一只深红的骨掌覆在脸上,碧色的猫眼还来不及褪去惊惧,被渗进的血染了色,一眨不眨地望向他。
刘峻跌坐在一地狼藉里,半晌回过神,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金眼杂种,你也敢!
燕回漂亮的脸结了层霜,居高临下地睨回去,你试试。
生辰那日谢溶溶被杨裳带着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还没走几圈就头晕眼花。当晚银环侍候她沐浴,擦身子的时候拿带子粗略一比划,红着眼圈说,小姐真是瘦了不少。今天世子妃和夫人陪着一起吃饭才多吃两口,您心里难受,也要为七少爷想想。
谢溶溶心道有理。敬廷去后快两个月,这段时间她三餐并一顿,最初的一个月每日除了哭就是哭,后来又被那人诱着占了身子,那几天几乎心如死灰,睁开眼连床都下不了还让银环扶着她洗身子,一遍遍搓,搓得皮肤都渗血丝还嫌不够。闭上眼想要梦见敬廷,就像当初他在关外打仗时做的那个梦,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态。
可从那晚之后,敬廷即使入梦,她也看不清他的脸。谢溶溶嚎啕大哭,她怕自己就这样把敬廷忘了,她怕敬廷不原谅她,夜深人静的时候抱着被子一遍遍说,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等到第二天一早银环进屋,她烧得人事不省,脸和身子红得像虾,满口呓语。更讽刺的是她跑去找老夫人和陈氏,前者闭门不出,后者正拉着一群官夫人的手声泪俱下细数她的劳苦功高。还是谢夫人及时进门,阴着脸扫了陈氏一眼,她才将将把眼泪鼻涕收回去,要跟在后面来南院看看。
谢夫人哪里会让她进门。把门甩在陈氏脸上,隔着门务必让她听见,
近日府上贵客多,还劳大夫人担待了,若是银钱不够使尽管说一声,溶溶嫁进来几年也算半个闺女,我这当娘的别的没有,看病吃药的钱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