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在她的头顶,一双眼睛漆黑又明亮,像两朵星云般牢牢吸住她,他的目光有重力般的压住顾望悠,逼得她不得不钻进被子里,把自己通红的耳根深深、深深的埋进去。
真是流年不利,她居然被宋卿书倒打一耙!
“少跟我来这一套,反正你就是和李斯意有一腿!”顾望悠露出两粒亮晶晶的眼珠,佯怒道。
宋卿书告饶:“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
“切,你能跟咱窦姐姐比?”
宋卿书幽幽的叹了口气,起身去拉开窗帘,点着外面厚厚的积雪:“她才六月飞雪,我这都七月了。”
“切切切。”顾望悠把眼睛瞪得溜圆,“别欺负我地理差,这里是南半球,连水进下水道都是顺时针打着圈儿呢!”
宋卿书扭过头冲她笑了一下:“墨尔本市区冬天均温10℃,真要下场雪也不容易。”
没文化真的挺可怕,连斗嘴都要甘拜下风。望着宋卿书风流倜傥的站在雪树青松的布景里,顾望悠银牙暗咬。
顾望悠蒙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宋卿书斗嘴,天色不知不觉就黑了。
五脏庙开始在她肚子里唱大戏,顾望悠觉得饿,又觉得没面子,像只蚕般从自己的蛹里拱出来,眨眨眼睛瞪着宋卿书,就等着他老人家发话。
偏偏平时这么知情识趣的人,面对她一脸饥渴的样子,只是微微眯缝起平时就璀璨得不像话的眼睛,漆黑的眼里像是有一簇危险的火苗,轻轻跳动。
诶。顾望悠莫名其妙的摸摸脖子,她就是舔了舔嘴唇,干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延绵不绝的亚拉河畔,坐在紫色丝绒的椅子上,宋卿书推给顾望悠一只瓷白小盏,金黄澄透的汤水里漂浮着棕色的牛肉粒,香气十分诱人。
顾望悠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看到食物的时候嘴巴不以为然的撇了一下:“宋卿书,我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你居然就请我喝牛肉汤?真好意思!”
宋卿书执着汤匙在碗里轻轻一搅,英俊的面容在蒸腾的雾气里显得模糊不清,他用宋卿书专属的不紧不慢的节奏说:“顾望悠,你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居然就为了敲我一顿饭?你也好意思。”
顾望悠气得在桌子底下直跺脚,偏偏又不能发作,想来想去只能折腾自己,不管不顾的吞下一大口汤,舌头上传来的第一个感觉是鲜,鲜得让人忍不住咬掉舌头;接着是烫,金黄的汤汁抱着一滴沸油,一下把顾望悠烫得涕泪横流,疼得她无声的叫了起来。
宋卿书连忙递了餐巾过来,又在她背后轻轻拍拂,低沉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顾望悠,你真是天才。”
顾望悠大着舌头反驳:“谢谢啊,您这是夸我呢还是寒碜我呢?”
宋卿书的手顿了一下,一本正经的板住脸:“兼而有之。”
顾望悠那个气啊,恨不得把宋卿书的肉一口撕下来:“不敢当!”
吃了一半,宋卿书拿起微微震动的手机,握着银白色的直板微笑着聊了几句。
顾望悠掐着银色的汤匙,警觉的竖起耳朵,几个零星的字句跌进耳里,有一个名词儿在她脑袋里的警铃上轻轻一按,顿时脑海里“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这个名词儿,赫然就是“李斯意”。
她一埋头,匆忙往嘴里闷了一口汤,又一次被烫的呲牙裂嘴。她揩揩眼泪可怜巴巴的问:“什么事儿啊?”
宋卿书直截了当的回答:“有几个朋友要过来拼桌。”
顾望悠揣摩着宋卿书要多自然有多自然的态度,觉得郁闷。她额头上写着“娥皇”两个大字么,宋卿书怎么会有这种愚不可及的盲目自信,认定她就能容下那一位“女英”呢?
李斯意就是顾望悠心头的一个疙瘩,解不开,理还乱,有如她手腕上那条淡淡的疤痕,可以淡去,却永不消失。
像是洞悉了她的心事,宋卿书抽出餐巾摁了摁嘴角:“我和李斯意没什么。”
没什么,什么叫没什么?
顾望悠眼里浮起了一丝受伤,她隔着明亮的灯光看着宋卿书,他闲适的坐在一片松软的紫色中,表情是淡淡的,整个人却很耀眼,卧在尺骨上的薄身白金表折射着点点冷光。
她不理解,为什么男人总能这么轻轻松松的说出“没什么”,就像沈天凌,和多少女人在床上肆意翻滚,他依旧能问心无愧的和她打情骂俏。
她想不通,男人明明是为性而爱,为什么在得到性之后却理智气壮的用爱来搪塞,他们众口一词的对女人说,我和你上床,但不爱你。所以,这些都没什么,没什么。
她可忘不了,当初李斯意是怎么和宋卿书邂逅的。
顾望悠轻作松快的说:“亚美爹……人家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