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含笑道谢,又冲程铮做了个鬼脸,这才转身跟着那名叫方愈的弟子走了。
那迷药是药何涣的独门秘方,成分十分简单,制起来也并不算复杂。我指挥着方愈切切磨磨,将几种粉末小心称好分量倒在铜盘中,又加入烧酒炙烤加热数次,直至只剩下水痕一样的白色粉末粘在盘底才停手。再倒入些茶水和成茶汤,用干净毛笔蘸着,一层层刷在右手手套上。
方愈看得惊讶无比:“却不知奶奶做的是什么药?”
他比刘奇峰还低一辈,索性直接叫我奶奶,我多次抗议无效之后也只得随他,此时听他问我,便顺口答道:“是一味极厉害的迷药,无色无味,使用时用内力将其催发,令人防不胜防。然而解时却简单。”说着便捻了片甘草压在舌下,冲他眨眨眼,示意他跟我照做。
方愈将信将疑地有样学样。
我冲他一笑,转身推门出去,抬眼便看见程铮站在外头负手等我。
我忙忙跑去拉住他手,他将我手指抓紧了些,再次缓缓重复:“无论他说什么,不要相信,不要回去。”
我不由一笑:“我又不傻!”
他蹙眉看我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我俩手拉着手,并肩走到山门处,居高临下看着下头葱郁的绿树。
日晷上的影子渐渐指到未时正。
石径上突然转出一个瘦削的身影,那人灵巧地跳跃向上,看身法,与乐进所用的功夫十分相似。
程铮将我挡在身后。
我不由握紧右手。
那人又走近了些,正是乐进无疑。
他身着一身劲装,袖子直挽到手肘处,又用布带牢牢扎住,露出大半条光溜溜的手臂来,似是在表明他绝不会暗箭伤人。虽有些掩耳盗铃之意,但确是做出几分诚意来了。
乐进在距山门处还有五丈时便停下,向着我笑道:“圣女!”
又向程铮拱手招呼:“程少侠。”
程铮微一颔首:“有话请讲。”
乐进飞速看我一眼,向着程铮笑道:“少侠是君子坦荡荡,咱们却有太多秘密要藏着。虽然这一个月来,圣女怕是早将魔教之事悉数说与少侠您知道,但是在下待会要说的却是无关魔教,反倒与圣女的朋友都有几分相关。——就算是为避嫌计,程少侠可否稍等片刻,待我与圣女说过一遍之后,再由圣女本人转达于您?”
程铮微有不悦:“乐堂主之前可并不是这般说辞!”
乐进摇头:“少侠是误会了!我之前所承诺的是,程少侠可以在场,却没说您一定会听见在下说什么。——咱们圣女精通唇语,因此这两者之间,还是有些许差别的。”
程铮一怔,左手不觉又将我向他身后挡了挡。
乐进失笑:“少侠是关心则乱了!圣女现下早非当年的吴下阿蒙,我纵是有加害之意,然而前有圣女毒功,后有少侠的青阳剑法,我又怎么可能得手?若少侠仍是不能放心,在下愿将后背露给程少侠,若程少侠认为我或有异动,直接将我扑杀可也,在下定无半句怨言。”
他缓缓张开双手,又慢慢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信,一块令牌:“这是咱们教主交给在下的信物,请少侠切莫误会。我不擅用毒,又站在下风向,离着这么远的距离,是断威胁不到圣女的。”
说着也不待程铮说什么便慢慢打开信封,抽出一张写着暗语的信纸,双手拎住两角,平推出来亮给我看。
上头写着:若不归,则不惮玉石俱焚。
我不由冷笑一声:“吓唬谁呢?”一边说,一边催动内力,预备将手上迷药扩散出去。
乐进却突然如拳击手一般绕着我们转起圈子来,边绕边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圣女不妨先听听教主的计划,而后再动怒也不迟。”他转到山门旁边,看着程铮道,“若少侠不能成全,那我只得一言不发。”
程铮偏头看我一眼。
我想了想,点头道:“他十招之内制不住我,你放心。”
程铮又看了乐进片刻,方点点头,施展轻功闪到他身后,却是只有我与他之间距离的一半。
乐进大大方方地将双手负于身后,看着我微微一笑,用唇语道:“我若不能下山,教众便会认为是圣女不答应教主的条件,到时真如教主所言玉石俱焚,圣女怕是要追悔莫及了。”
我挑眉看着他。
乐进道:“圣女怕是有所不知,向靖声在与教主交手时身受重伤,教主已将楚修竹带回魔教,青阳派群龙无首。但楚姑娘也在混乱中中了毒,胎里带的热气竟又死灰复燃,牢牢压制着她自身内力,使其不能运功护体。这一下毒药加上内伤十分凶险,若再不医治,楚姑娘怕是只有半个月好活了。”
“这治疗的方法,便是借圣女的毒血,和着教主的寒气送入楚修竹体内,以热毒寒气克制阳气,使体内真气得以逃脱樊笼,疗伤驱毒。”
我哼一声:“她的死活关我屁事!”
乐进附和道:“的确不关圣女的事。然而不知道药先生、向靖闻与程铮三人,可还够分量换回楚姑娘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