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困惑不已时,画好小船的季南风放下笔,转身从塑料袋里取出今天刚买的新画材——是一管颜料,上面写着燕鸥看不懂的字。
作为一名画家,季南风颜料的颜色基本不可能有欠缺,那么他买的这管又是什么?
燕鸥盯着它望,季南风便伸手递到他的手里:“崽崽,你愿意帮我点亮这幅画吗?”
听到这句话,燕鸥才有些意外地睁大眼睛。
眼前的颜色,是一管荧光蓝,在昏暗的环境里会发出淡淡的蓝光,就像……就像今天他们看到的那些萤火虫。
再去看眼前这幅画时,燕鸥彻底反应过来——
这哪是什么黑云压城城欲摧,这分明是他们今天走过的那个洞穴。钟乳石、石笋、地下河流和他们乘坐的小船……唯一缺少的,就是那点亮一切的萤火虫。
此时,画笔和颜料递到了燕鸥的手中,因为生病的原因,他甚至握不稳笔——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他想说自己已经完全不能画画了,直到他看见眼前那漆黑的山石,想起那星罗棋布的萤火虫。
“不要紧张。”季南风帮他挤好颜料,加水调好,“萤火虫就像星星,是很自由的。”
萤火虫是很自由的,没有固定的位置和轨迹,所以自己可以随意泼洒这些蓝色的光点,让他们落在画面上的任意一处黑暗之中。
想到这里,燕鸥有些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他拿着画笔,轻轻在画面上洒下颜料,那带着荧光的蓝便像一颗颗种子,落在这片漆黑的大地上,长出微微的亮来。
一点、两点。随着他的动作,萤火虫宛如花海一般在画面上盛开。那漆黑压抑的画,骤然添上了色彩。
很快,画面便彻底充实起来。燕鸥看着画发愣,却因为手的抖动,一滴很稀薄的荧光蓝落在画面上,砸出来一个明显有些太大的污渍。
燕鸥吓得一惊,赶紧收回手,心疼地看着那张画,生怕毁了季南风的作品。
但季南风见状,却有些惊喜地夸道:“崽崽好会画,这个点是故意设计的吗?”
燕鸥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在安慰自己,倒是真的不敢再乱动了,把笔还给季南风,屏住呼吸看他力挽狂澜。
这人显然早就胸有成竹,用浅浅的荧光给钟乳石尖勾出浅浅的边,又给地下河的波纹亮起了蔚蓝的纹,寥寥几笔,便从一幅沉闷的黑白画,变成了一张光影考究、画面清新、内容立体的美景。
而燕鸥一不小心滴下的那一大滴,他没有做任何遮挡,只是修了修形状,又拿起丙烯颜料,看似随意加了几笔。
宣告作品完成的时候,燕鸥只觉得心脏都要停跳了一拍,画面中,自己洒下的光点照亮了整个漆黑的洞穴,把原本沉闷恐怖的黑暗,描绘成了一个轻盈的梦。
而画面中央的那片燕鸥无意中滴落的“光斑”中央,季南风画了一艘小小的船,船上是两个人相互倚靠的身影——正是在星海中飘摇的他们自己。
画面里,那小小的船身散发着蓝色的光晕,像是被无数萤火虫簇拥托起,送到悠悠的星空中去。
可燕鸥后退一步又觉得,或许他们本身就是一只散发着光亮的萤火虫,在群星中如一轮皎月,悄然却又明朗。
季南风看着这幅画,也弯着眼睛笑起来。
这是一张他们两个人共同创作的画作,一如他们现实的这番模样——燕鸥带着点点星光,点亮了他的漫漫长夜。
而燕鸥也激动得眼眶发热。
那无法被镜头记录下来的珍贵的回忆,终究是被他们用魔法,一起留在了纸上。
第75章冬山如睡75
游完萤火虫洞之后,燕鸥又迎来了新一轮的体能低谷。他没有什么非常严重痛苦的症状,却终日疲惫、犯困、失眠、无力。
季南风咨询了上海和新西兰本地的医生,除了开一些补药调理之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好在燕鸥情绪平稳,似乎也比往常更有耐心,不再因为身体不允许出行而感到过分焦虑了。
只是平时白天卧床的时候,他也要将窗帘拉上,才能安安心心埋头去看相机里的照片,似乎是觉得不去看窗外的蓝天,就不会瞎着急了。
季南风实在看着心疼,却又不敢轻易带他出门。直到某天清晨,卧床好几天的燕鸥终于承受不住,踉踉跄跄来到窗边,“哗”地将窗帘拉开。
明媚的阳光宛如汹涌的海浪般涌进房间,那一瞬间,燕鸥几乎觉得自己的骨缝里都传来轻微的酥麻感。
一身阴霾散尽。
他推开窗,对着窗外深呼吸一口,让混沌的大脑强行清醒起来,接着转头看向季南风,坚定道:“继续出发,老婆,继续出发!”
季南风已经再没有一点拒绝燕鸥的魄力,只是看着他毫不摇曳的眼神,便牵起他的手:“出发。”
直到坐到车里,燕鸥才想起来提问:“今天我们去哪里?”
季南风有条不紊地开起车,说:“你想去看玛塔玛塔小镇吗?之前跟你说过的,《指环王》和《霍比特人》的取景地。”
燕鸥在脑海里寻找了一番,开心地回忆起来:“啊!那个童话小镇!”
那是季南风在飞机上跟自己提到过的小镇,为此他还稀里糊涂做了好几个梦,虚虚实实夹杂在一起,又有些分不清了。
“我感觉我现在好像变傻了。”燕鸥靠在座椅上,还有些恍惚,“我有点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我以为我已经去过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