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捕猎时与猛兽打斗,受了点小伤,过几日便好。”男子垂下手,衣袖遮过手背,挡住涟绛探究的目光。
鲛纱价格高昂,寻常人家不吃不喝大半辈子也未必买得起一匹。但眼前的人,却舍得用鲛纱包扎伤口,看来非富即贵。
涟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良久,才低头自顾自展开画卷,不忘提醒道:“鲛纱虽然质地柔软,不易弄脏,但它是鲛人尾鳞所制,上面多少带着鲛人一族的怨恨。你以后若是不想留疤。。。。。。最好别用鲛纱包扎伤口。”
“。。。。。。你说得对,”男子颔首,随后一圈圈解下鲛纱,“我用鲛纱只是为了止血,如今血已经止住,再用它绑着伤口倒是不宜。”
画卷缓缓铺展开,涟绛将它拿在手中时它不过一臂大小,不想展开后竟快要占满屋子。
男子与厌岁无处落脚,只好挤到涟绛身边。而涟绛也正因此瞥见他手上的伤,拳头大小的两个齿印,边缘破皮红肿,确实如他所言,是被凶兽咬伤的。
涟绛只好放下猜疑:“你叫什么名字?”
“观御。”
涟绛骤然扭头,却发现说话的人并非男子,而是画卷中人。
他看见男子嘴唇微动,似是在回答他的话,但他只能勉强听清一个“霄”字。
不等他发问,厌岁仰首望着创神书,抢先道:“九重天诸多神灵上书先帝,让他处死楼弃舞。他虽有不舍,却也只能大义灭亲。
玄柳得知此事,却未与白三娘提起,仍旧盼望着楼弃舞死后众神之怒能得以平息,不再以斩除魔骨之名为白三娘定罪。
但有人暗中通风报信,白三娘终是知晓此事。”
画卷中,瘦弱的小孩被压上弑神台。他惊恐大哭,哭声撕心裂肺,然而周遭的天神都只是漠然注视着他,眼中竟无半分不忍。
玄柳铁青着脸跪在莲花台前,面前则是仰首挺胸的先帝。
先帝盯着莲花台正中的稚童,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边胡子花白的老神仙搭着拂尘,眉眼舒展,为自己能替天行道而沾沾自喜。
——她今日若不前来,老夫便让这个孽子魂飞魄散。
先帝捻着指腹,目中无物。
——再等等吧,她会来的。
玄柳在这说话声里震惊地抬头,直到这时才迟钝地意识到先帝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真正想杀的人,不是楼弃舞,而是白三娘。
“先帝以为可以拿楼弃舞的命为筹码,逼白三娘束手就擒,趁机诛杀魔骨。但他不曾料到,白三娘早已对言而无信的天神失望透顶。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宁愿召出魔骨,与三界同归于尽,也不肯服软。
白三娘。。。。。。一心只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白三娘闻讯果真匆忙赶来,自投罗网被缚神链牢牢捆住,抬眸看见玄柳苍白的脸时,方知今日是请君入瓮。
她不再挣扎,似是早已料想到会有这么一日。除却望向玄柳时眼底满是失望,她并未流露出半分难过,甚至勾唇笑了起来。
笑天道不公,笑诸神伪善。也笑自己愚不可及。
先帝命攥着缚神链的人将链子交到玄柳手中,要他亲自诛杀魔骨。
——小柳,你是三界的太子,大义灭亲没人会怪罪你。
可玄柳做不到。
而在他犹豫不决时,白三娘猛然拔下发簪扎穿他的掌心,趁他吃痛奋力挣脱,起诀召出兰因琴。
九重天刹那间黑云滚滚,数万妖兽得令脱狱而出,从四面八方狂奔而来怒吼着撕咬诸天神佛。
与此同时,青丘子民齐跪于祭坛前,男女老少,皆闭目合掌诵读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