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周江澜不再去清妙观,他不想再见到那位徐仙长。
&esp;&esp;至于那日偶遇的陌生来客,他是满怀希望的。
&esp;&esp;第一天他给他泡了杯茶。第二天他泡了杯茶,还给他带了茶点。这茶点是一枚枚小巧的面果子,用油炸过,雕成四时的花,甜而腻,韩敬和周迟都很爱吃。周江澜把这点心拿给那人,照例听他聊了聊和他相关的事。那人没有喝茶,却吃了点心,算是不小的进展。第叁天他带了一本画册,画的是尾生抱柱的故事,据说看着相似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会让一个人不那么孤单。徐仙长也看了画册,但谁知道他都看到些什么。
&esp;&esp;又一日。
&esp;&esp;刚下过雨的街道冷冷清清,周江澜穿了窄袖胡服和鹿皮靴子,并未举伞,牵着马,沿着房檐下的青石板路一路行,突然从不知名的角落冲出几名军汉,按住了一个戴着黑色兜帽、行事鬼祟的人。这阵动静就发生在他背后,他看着那个怪人被带走,只留下一名军士照常巡逻,便问他:“这是做什么?”
&esp;&esp;“他在你出门后偷偷跟踪你,手上藏着东西,恐怕对你不利。”
&esp;&esp;周江澜谢过这位大哥,一个人继续走。
&esp;&esp;那名怪人就是周江澜不想再见到的那位徐仙长。昨日周江澜走后,他撕碎了自己的信,夜半惊醒,又把信拼回去,看着剖白心迹的文字,越想越气,生出了报复周江澜的想法。按照他的计划,周江澜应该在巷口被他出其不意泼一身狗血。他还带了桃木剑、八卦镜和符咒,没有想好怎么用,但多一些准备总是没错的,这也是拿来对付周江澜的东西。
&esp;&esp;周江澜和周迟去前太守的田庄那一日,城主深夜上山,遇上山路滑坡,摔断了腿。沉将军多次前去问候。城主痊愈之后归隐田园,不再过问江城大小各事。沉将军不喜欢清妙观,也不喜欢道教,他接手城主那边的事务之后,城中各处加强了巡视,只许人在家中作法。昨日周江澜被沉夫人叫去说话,也是她想提醒周江澜的缘故。
&esp;&esp;这动静闹得一户人家开了门。
&esp;&esp;本不应该有人开门的,江城人不会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不管是看热闹、仗义相助还是冷眼旁观,都不是江城人的作风,除非有人喊救火。
&esp;&esp;周江澜心知这开门的人不一般,没想到是韩敬师兄。他有半个多月没见到他了。
&esp;&esp;比起周江澜,韩敬打扮得太潦草了些,眼圈青黑色的,阴气沉沉,像邪灵附身。
&esp;&esp;韩敬看了眼周江澜抱的纸袋,道:“进来坐坐?”
&esp;&esp;“好啊。”
&esp;&esp;周江澜随他进去。
&esp;&esp;韩敬家的庭院很空,唯一妆点它的是一行灰色的常青树。叶间的雨水滴落在周江澜额头,那凉丝丝的感觉激得他一抖,眼睛胡乱地眨了好几下。韩敬看见,不由地笑了,那笑的意味和沉夫人的笑很相似。
&esp;&esp;周迟大概不会笑。她会拿奇怪的眼神看他,嫌他一惊一乍的,然后叫他低头,好给他擦干净头上的雨水。
&esp;&esp;韩敬不止看见了周江澜的纸袋,还看见他的手链。说是手链,又太单调了些,叁股红线交错相织,线头挂着一颗红色的珠子,倒有几分像定情信物。
&esp;&esp;“拿的什么?”
&esp;&esp;“没什么。”
&esp;&esp;“他们拿这种黄纸袋子装籍册。”
&esp;&esp;“是吗?”
&esp;&esp;“嗯,不过各户人口、田产、住宅还需核对,再过半个月就是年终考试,来得及?”
&esp;&esp;“师兄。”
&esp;&esp;周江澜无力地抗议。
&esp;&esp;“好,不问。”韩敬道,“我去拿些点心,你坐这里。”
&esp;&esp;他给周江澜一把小摇椅,视线又一次停在周江澜臂弯抱的东西上,眼睫弯了弯。
&esp;&esp;周江澜看得出来,他开门那一刻还很低沉,是看清楚他拿着什么之后才温和了起来。籍册是他新办的,原先那本被周迟偷走了,这本算是他失而复得的东西。他不想韩敬这样,不想他从他的失意找安慰。韩敬也许很聪明,看一眼就能推测出发生他们俩之间的事,但这不值得他骄傲。
&esp;&esp;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