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甜心,他到了没有?”
“到了。你不来吗?”
“埃莉,和他一起吃就行了。就算是为了我,行吗?别担心账单。”托尼宽慰说,“我都预先办好了。”
“你也许会后悔,”埃莉威胁道,“我打算点菜单上最贵的红酒。”她挂断电话,看着托德。“他不来了。我真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
托德小心地看着她。“那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埃莉微一闭眼,痛恨自己遭人算计了。这种处境不是她想要的。上次发生这种情况是在杰米的葬礼期间,她当时只想逃离教堂,跑开,跑远。当时她没有选择,但现在不同了。如果她真想,她大可以直接拂袖而去……
“什么声音?”托德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是不是你肚子在叫?”
不争气的肚子,它又像混凝土搅拌机一样在咕咕叫了。她有意没吃早餐。“我想我要回家了。”埃莉说。
“托尼在手机上怎么说?”
“他想让我和你一起共进午餐。”
托德平稳地说:“你为什么不愿意?”
埃莉缩起了脚指头。“我只是……只是……”
“哈啰!”服务生领班微笑着朝他们走来,“二位准备好用餐了吗?可以点餐了。”
托德抬起头。“实际上,请稍等一下,也许计划有变。”
好吧,这很愚蠢。托德看着她,服务生领班在等待,站在吧台边上的那一对儿正瞅着他们,听着……
咕咕──
我的天哪,他们也听到了吗?该不会酒店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吧???“好的。”埃莉把手按在咕咕叫的肚子上,徒劳地想要捂住那声音。“我们开饭吧。”
前五分钟他们都专注在菜单上。到最后整个菜单她都几乎能背得出来了,再没法继续看下去,埃莉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没关系。”托德放下自己那份菜单,“对不起什么?”
“你知道的,所有的一切。”她的喉咙里升起一个大硬块,她低头凝视着餐具。“今天。邮件。不想见你。所有这一切。”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吗?”
“因为我是个可怕的人。”
托德摇摇头。“好啦。你不是。”
“我是。”喉咙里的肿块在继续扩大,漂亮的女服务生走过来给他们点餐。埃莉把椅子往后拖,匆匆说道,“我要鸭批和意大利调味饭。抱歉,我去去就回……”
她第二次啪嗒啪嗒地走下楼,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隔间里,无声地哭泣,直到其他女顾客离开卫生间,她才平静地发出一连串如雁般的哀号。她抽抽搭搭,把身上弄得乱七八糟,举动毫无尊严可言,她这样持续了一会儿,但没有停下来的指望。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失去控制,突然发怒,不得不把怒火燃尽。
天哪,真是太难看了。埃莉最终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时畏缩了。红肿的眼睛,污迹斑斑的脸,就像过去一样。她好几个月没这么狼狈了。她在包里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了她的全套连镜小粉盒和值得信赖的唇彩。
好吧,心有余悸,但不得不克服。如果她事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会把睫毛膏一并带上。
“你什么都不必说,”她对托德说,重新坐在桌旁。“我知道。”
“对不起。”他看上去很尴尬。
“别。只是去的时间长了点儿,仅此而已。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好多了。你点了吗?”
托德点点头。
她环视着酒店,看到人们匆忙掉转的目光。“大家都装做没在看我。我敢说他们都想弄明白我们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勉强短暂一笑。
埃莉喝了点水。这样不好,她非得说出来。“能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是个可怕的人吗?”
“让我猜猜。杰米死了,而我还活着。如果我们其中一个非得死,你希望那个人是我。”
噢,天哪,他居然知道。
“是的。”她惭愧地点点头,双膝在桌底下靠拢在一起。
“埃莉,你以为我没有想到吗?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对不起。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这么去想。”她感到自己像条拧干的浴巾,“但我就是忍不住。”
“我也是,我感到愧疚,因为我还活着。因为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这种滋味不好受,”托德说,“我知道我并不比杰米好,我不值得当被救的那个。我问过自己无数次这个问题。为什么是我?”他的双眼里盈满了痛苦,反映出他内心的剧痛。“但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此愧疚之情也从未离开。我最好的朋友不在了,我如此想念他……我还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不是早到而是迟到,或如果我就像杰米告诉我的那样在小区里随便溜达下,那场事故就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