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像这样到处转悠着卖诗也挺有意思,只有唱卡里普索小调的人才这么做。有很多人买吗?”
他说:“没有一个人买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转悠呢?”
他说:“这样我能看到许多事情,我一直希望遇见诗人。”
我说:“你真的认为我是诗人吗?”
“和我一样好的诗人。”他说。
然后,B。华兹华斯走了,我祈祷着能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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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我下午放学回家,在米格尔街的拐角又遇到了他。
他说:“我等你好久了。”
我问:“卖出什么诗了吗?”
他摇摇头。
他说:“我的院子里有棵西班牙港最好的芒果树,现在芒果熟了,又红又甜又多汁,我等在这儿,就是为了告诉你,并请你去吃芒果。”
他住在阿尔贝托街正中心的一座单间小屋里,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有一棵高大的芒果树,一棵椰子树和一棵李子树。这地方更像荒郊野外,完全不像是城里。街上看不到什么高大的混凝土房子。
他说得没错。芒果又甜又多汁,我一连吃了六个。黄色的芒果汁顺着手臂流到胳膊肘上,也从嘴角流到下巴,连衬衣也染上了果汁。
我回到家后,母亲问:“你去哪儿了?你以为你现在长大了,可以到处跑了?去给我折根鞭子来。”
她狠狠地打我,于是我跑出了家门,发誓再也不会回去。我来到B。华兹华斯家,我气冲冲的,鼻子还流着血。
B。华兹华斯说:“别哭了,我们出去走走。”
我停止了哭,却还在抽泣。我们沿着圣克莱尔大道漫步,经过大草原公园,一直走到赛马场。
B。华兹华斯说:“现在,让我们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我要你想想,星星离我们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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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他说的去做,明白了他的用意:我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同时又感到有生以来从没有过的骄傲和痛快。我忘记了生气,忘记了眼泪,也忘记了所有的不幸。
我说我感觉好些了,他便开始告诉我星星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牢牢地记住了猎户星群。直到今天,我都能点出猎户星座,而其他的早忘光了。
这时,一道光射到了脸上。我们看见一个警察走过来,便从草地上起来了。
警察问:“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B。华兹华斯说:“四十年来,我也一直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我们于是成了朋友,我和B。华兹华斯。他对我说:“关于我和芒果树,还有椰子树和李子树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必须保守秘密。如果说出去了,我会知道的,因为我是诗人。”
我向他发誓,并信守了自己的诺言。
我喜欢他的小屋。里面的家具虽没有乔治家前厅的多,但看起来比较干净舒服。不过,也显得冷清。
一天我问他:“华兹华斯先生,你为什么留下了院子里的这些灌木,它们不会使这地方变得潮湿吗?”
他说:“听着,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姑娘相遇了,然后相爱了。他们深爱着对方,于是结了婚。他们都是诗人。小伙子喜欢文字,而姑娘喜欢草地、花朵和绿树。他们在一间小屋里生活得很快乐。有一天,女诗人对男诗人说,‘这个家将要有另一个诗人了。’但这个诗人并没有出现,因为姑娘死了,小诗人也随她去了,死在了她的肚子里。姑娘的丈夫非常悲痛,说再也不会去碰姑娘花园里的任何东西,所以花园保留至今,草木恣意地生长着。”
我看着B。华兹华斯,他在向我讲述这个动人的故事时,似乎苍老了许多。我听懂了他的故事。
我们经常走很远的路。我们去植物园和假山花园。在黄昏时分爬上“大臣山”,看着黑夜降临西班牙港,看着城里和港口的船只上逐渐点亮灯火。
他做任何事情都像是平生第一次,都像是参加教堂的仪式。
他总对我说:“喂,去吃冰激凌怎么样?”
当我说“好”后,他又会变得很严肃,说:“喂,我们去哪家冷食店呢?”好像这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他常常为此考虑好久,最后说:“依我看,应该去这家店打听一下价格。”
世界变成了一个令人兴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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