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伯特·圣路易斯国际机场有一个报亭,供应来自全国各地的大报社的日报。来自纽约、华盛顿、芝加哥和洛杉矶的报纸被空运到这儿,在印刷的当天就能买到。
像很多报亭一样,这一家也是连锁经营的,代卖流行的期刊。卖报的必须搭着卖好多垃圾印刷品。
《芝加哥先驱论坛报》在周一晚上十点钟送到这里,一起过来的还有一捆《国民闲话报》,被啪的一声丢在旁边的地上,报纸还有印刷的余温。
报亭的销售员蹲在他的报架前摆放《芝加哥先驱论坛报》,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活儿要干。白班的伙计们从来都不张罗整理报架。
一双有拉链的黑色皮靴出现在他面前。一个只看不买的路人?不对。他的鞋尖正对着销售员。是个顾客要买某份该死的报纸。他想先整理完《芝加哥先驱论坛报》,可那位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他后头皮发痒。
他的买卖一般都很快了结,所以他没必要细声细气。“要什么?”他冲着那人的膝盖说。
“一份《国民闲话报》。”
“你得等我把捆打开。”
那双皮靴没有动。它们离他太近了。
“我说了你必须等我把捆打开。明白吗?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一只手,银光一闪,他身边的报纸捆的绑绳啪的一声松了。一枚背面是苏珊·布朗·安东尼的一元硬币当啷一声扔在了他面前的地上。一份干净的《国民闲话报》被从报纸捆的中央抽了出去,上面的报纸散落了一地。
报亭销售员站了起来,脸通红。那个人则把报纸夹在腋下准备走。
“嘿,嘿,你。”
那人转过身面朝着他。“我吗?”
“对,你。我告诉你——”
“你告诉我什么?”他走回来,紧挨着销售员问,“你告诉我什么?”
很多时候一个粗鲁的卖货人能让他的顾客慌乱而受窘,可这一位出奇地镇静,让卖报的很害怕。
卖报的看了看地板。“找你一毛五。”
多拉德转过脸扬长而去。报亭销售员气得脸烧了半个小时。对了,这家伙上星期也来过这。他要是敢再来的话,我就让他知道该在他妈的哪里收敛点。在柜台下面有收拾蠢驴的家伙儿。
多拉德没在机场看《国民闲话报》。上周二莱克特的消息让他的心情很复杂。莱克特博士当然说得很对,他就是“美貌非常”,而且这读起来相当刺激。可他对博士惧怕警察有些轻蔑。莱克特并不比公众了解得更多。
尽管如此,他还是心急火燎地想知道莱克特是否接着给他发了消息。他要等到回家再看。多拉德对自己的控制能力很满意。
他开车的时候想着那个报亭的销售员。
要在过去,他会因为打扰了销售员的工作而向销售员道歉并且再也不去那个报亭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受够了别人无数次的侮辱,但现在不必了。销售员可以侮辱弗朗西斯·多拉德,但他不能见到红色巨龙。这是超凡的过程。
到了午夜,他桌前的灯仍然亮着。《国民闲话报》上的文章被解了码,被多拉德剪过的《国民闲话报》散落了一地,剪报已经放入了日记本里。厚重的日记本打开着放在有关红色巨龙的油画的下面,日记本里新贴的剪报处胶水还没干。剪报下面刚刚贴了一个小塑料口袋,还是空的。
旁边的图标上写着:“他以此冒犯了我。”
可是多拉德已经离开了桌子。
他坐在地下室台阶上,清凉的空气中有略微的土地和苔藓的霉味。他的手提电灯的光照到了贮藏物上,照到了曾经挂在楼上的大镜子上,现在它靠着地下室的墙,背面已经满是尘土。灯光照到了他的箱子,里面有放炸药的盒子。
光柱在一个从高处垂下来的布上停下了,在地窖的远端有几个同样的物件。当他下去拿的时候脸碰到了蜘蛛网。他把罩布撩起来的时候飞扬的灰尘让他直打喷嚏。
他眨眨眼睛把眼泪抖落,把光柱在这辆旧的橡木轮椅上照来照去。轮椅的靠背很高,椅子又沉又结实。地窖里一共有三辆,还是1940年他的外婆在这开办幼儿园时县里送给她的。
他在地板上推轮椅的时候,轮子吱嘎地响。尽管椅子很沉,他还是轻而易举地把它搬到了楼上。他在厨房里给轮子上了些油。前面的小轮仍然响,可是后轮的轴承很好,手指轻轻一拨它们就轻快地转起来。
他心中灼热的怒火在轮子柔和的嗡嗡声中消解了许多。他一边转着轮子,一边竟也随着它们低声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