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立言亲自随车过来送贺礼开始,这整件事都透露出不合情理,”粟桐沉吟,“卫立言对雷帝的态度不仅仅是忍让。”
“……是恭敬。”穆小枣轻声接了一句。
明明无处可寻的风忽然扫了粟桐一脸,所有没想通的事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突破口,粟桐倒抽了一口凉气,“小枣儿,我们都默认卫立言是校长培养的继任者,毕竟他掌控了校长留下的大部分产业,却没有想过,万一校长早已开始培养继任者了呢?他手眼通天看人极准,应该知道卫立言弱点太明显,容易受威胁遭利用,怎么会将多年心血交托在这样一个人的手里。还有蔡士德,他恐怕不只是卫立言的一步棋……”
蔡士德死亡的时间点太过凑巧,偏偏在粟桐和穆小枣对他身份起疑的几个小时后。
“小枣儿,你还记得卢娜在良妲村时的反应吗?”粟桐又道,“无论谈判桌上进行到哪一步,她都能将自己置身事外,只在卫立言和法老关系僵化到一定程度时,才出声调和……倘若卫立言给雷帝面子,仅仅是因为他不想跟外角南的第二大势力闹僵,需要有人从中调和的话,卫立言当时都已经布局,要将祠堂中人一网打尽,撕破脸都是必然,还怕什么闹僵不闹僵?这个面子也给的太大太虚伪了。”
“……还有,”很多话都依次在粟桐脑海中显形,“刚才辰月说卫立言已经上船,想见蔡士德一面……他居然不只送贺礼,还亲自登船。雷帝以利益为饵,付出高昂的代价或许值得卫立言拿出一份好态度,但他不会卑微,更不会冒生命危险来赴一场生日宴。可别忘了当初良妲村的诱惑都不够,卫立言原本的目的是屠杀大半个外角南的势力之首……而当时外角南的上层建筑中,只有雷帝不在现场。”
不仅如此,整个外角南的局势早已尘埃落定,该瓜分的全部瓜分干净,根本没有多余的残渣留给雷帝,加上郑光远之前的描述,粟桐认为雷帝与暴君关系还行,并且实力深不见底,外角南三大巨头之一也不过是她给人看的表象。
若说雷帝是从前任校长时期就开始暗中发展,以校长的心机和敏锐度,怎么会毫无察觉,以至于自己倒台后,这条潜龙能有一飞冲天的机会,不仅得到自己的部分领地,还勉强跟卫立言形成三足鼎立的关系?
“你怀疑雷帝才是真正的现任‘校长’?”穆小枣直切要害。
粟桐没有应声,此时的安静就等于默认,而这个刚刚得出的结论又牵引出另外的问题,穆小枣道,“可当时雷帝一方损失惨重,甚至在法老之上,若雷帝才是继任校长,卫立言作为她的下属,为什么要屠杀这么多的自己人?”
两人同时沉吟片刻,粟桐随后道,“两种可能。第一,卫立言野心极大,不会安分守己,他在台面上当这个众矢之的总要为自己谋将来,所以趁此机会打击报复,削弱雷帝,妄图取而代之。”
“第二,为防雷帝身份暴露,她跟卫立言假戏真做……但第二种可能的前提是雷帝或卫立言知道这次的斩首计划不会成功,否则整个外角南皆落入雷帝手中,也无所谓身份暴不暴露。”
当然,也有可能两种情况皆存在,卫立言厌倦了自己在明雷帝在暗,明明手掌权力,仍是被人强压一头,而雷帝预料到良妲村的斩首行动必然以失败告终,因此容忍了卫立言的以下犯上。
“这就解释得通了。”穆小枣站在粟桐身后,也凝视着周围紧跟的渔船,“卫立言这段时间的急躁,以及各种不符合他风格的行动模式,一切的一切都是雷帝在背后推动,而雷帝之所以急则是因为她时日无多。”
尽管知道打开窗户也没有办法走出这个房间,粟桐还是找来工具将锁孔捅开,湿润的海风拂面,没有了那层玻璃的遮挡,视野范围也得到了扩张,粟桐将船舷一侧的场景收入眼中,她们刚刚地推测得到了佐证,至少粟桐没有看到更多悬挂有暴君旗帜的渔船。
这若不是卫立言布局失当,跟上来的船只未能左右均衡环顾全局,就是卫立言出于一些原因根本没有安排后手……他是雷帝这一伙儿的,能掌管明面上的事务多少也能算是心腹,所以他不需要额外保护。
而眼下已经到了雷帝的收网阶段,他们也放弃了之前的遮遮掩掩。
第307章
行进中的船速度算不上是很快,但风仍然显得强劲,粟桐就站在硕大的窗户前,头发被风撩起,没有什么唯美的感受,相反发际线都快被吹高了一层,眼睛也有点儿睁不开。
穆小枣忍着笑从粟桐侧后方将窗户关上,风与嘈杂声被阻隔的一瞬间,视觉、听觉甚至触觉都好像重新回归,吃了一嘴头发的粟桐用手抓抓,随意扎了个马尾,“还是这样比较方便。”
自穆小枣认识粟桐之后,她只剪过一次头发,还是在小区楼下看起来就上了年纪的小理发店里随便剪得,打薄并削去了一点发尾,长度上有了更改,发型几乎不变,扎高马尾时由原先过肩到现在的齐肩晃悠,成熟的风韵下增添了几分元气,就像掐着最柔软的羽毛尖从穆小枣心上扫过,以至于她不得不想些其它事来分散注意力。
“粟桐,雷帝在暗卫立言在明的格局,是在校长离开外角南并被捕之后才形成,也就是说校长从最开始就预料到自己这一趟可能再也回不到外角南,于是先给自己的继任者铺设好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