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对,三祖宗的美,这些人,就应该是这个反应。至于别的——萧明则再看向沈元夕,忽然没那么急了。怎么说呢,这就像,山珍海味吃饱后,饭前馋的那碟爽口小菜,就不必那么着急品尝了。让典仪就在这里圆满结束就好,至于婚旨,回宫再下也行。他给宫人使了个眼色,刚要走,余光在沈元夕身上捕捉到了一抹艳红。萧明则抬手:“且慢……”沈元夕也才刚刚找回呼吸,一脸梦游刚醒的懵懂,见皇帝瞪着眼睛看着她,沈元夕顺着那道目光,摸到了鬓旁完整的一小朵血色艳花。很漂亮的形状,要比她刚刚见的那些落花精致,仿佛像匠人一笔一刀精雕细琢出来的。这朵漂亮的,还散发着金色微芒的花,和父亲手中的大朵血苍兰一样,没有随着红雨停歇而消失。“哈!”萧明则自以为明白了,笑道,“三祖宗果然是个风雅人。”受此影响,萧明则心中一动:回宫后,要好好琢磨个婚旨,他亲自写!作者有话说:皇帝:我明白了!三祖宗这在说,沈将军一家都是大昭英雄,将门典范!我这就回去下婚旨,下个文采斐然,配得上今日华丽氛围的婚旨!三猫大怒:你明白个锤子。滚回去沈丰年在女儿房门外徘徊了许久,薛子游路过看到,叫了声义父,沈丰年定了神,招呼他过来。沈丰年看向薛子游的眼神有无奈也有遗憾,薛子游惊道:“义父,难道是姐姐她真的要……”封赏过后,当晚就有人在宴席上跟沈丰年透了风。“明日早朝,大将军去了就知道了,黄某有十足十的把握,大将军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来贺喜的官员还拍了拍沈丰年的肚子,笑得很是亲切。小院外,沈丰年叹息一声。“总要告诉元宵。”他低声与薛子游说道。薛子游望了眼小院里映着烛火的窗,摇头道:“还是明日再说吧,不然姐姐会睡不着的。”“你说的是。”只是送走薛子游后,沈丰年还是折回了小院,推开了门,像做错事一般,愧疚道:“元宵,乖元宵,还没睡呢?”沈元夕叼着小油酥,正在翻刘玉娴赠她的那堆新书。“爹。”她拿掉小油酥,把剩下的半个递给沈丰年,“你尝尝,陈嫂刚学的,特别好吃,很是地道的华京风味。”沈丰年接过饼,咬了一口,又没办法开口了。他眼神飘到别处,看东看西,就是不敢看女儿。屋里静得诡异,沈元夕捏紧了手里的书,问他:“……还是要入宫吗?”沈丰年脱口道:“也不一定。”沈元夕沉默了。好久之后,沈丰年道:“爹看,皇上……丰神俊朗,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沈元夕没说话,她有些无措,又似乎只是在发呆。她慢慢看向自己刚刚整理差不多的书纸,床边的翻书架,她自己缠出的粗糙不精致的丑勾子……一想到自己要永远告别这种随意又舒适的生活,酸涩就泛上心头。“那……”沈元夕张了张口。“爹明日面圣,会跟皇上提……就是要委屈小子游了。”沈丰年这番话说的,他自己都没几分把握,他勉强笑出声,想让气氛轻松些,想安慰女儿。反而是沈元夕安慰了他。“没事的爹,就算入宫,我也不会给爹添麻烦的,我又不笨。”沈元夕咧嘴龇牙,用力笑了笑,“来之前,我把华京想的太坏了些,后来去国公府,那些姐妹没有一个刁难我的,我想宫里也一定很不错,爹不用担心我。”沈丰年摸了摸她脑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沈丰年离开后,沈元夕肩膀耷拉了下去,她照常翻着书,只是一边翻,一边擦眼泪。昨天还央着小福嫂帮她从东街搜了些新话本,书都还没拆看完,就要跟这样的日子说再见了。她刚刚很想抱着父亲委屈大哭,任性地哭着说不想入宫,甚至不想嫁人。她就想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窝在家里,父亲兜着她的这方小天地,想吃就吃,想偷懒就偷懒,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闲来无事就跑马习字,没有规矩,没有拘束。这种她过惯了的日子,若是入了宫,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她要日日夜夜都提着心,疲累的活着,面皮上一直紧绷着端庄的笑。沈元夕没出息的默默哭了会儿,揉干眼泪缩回了床上。实在困倦了,在即将沉进睡梦中时,迷迷糊糊的想:都怪那个三殿下,没能让子游好好烧了夜鸢,母亲没能收到她今年的心愿。
要是生辰那天,她早些回家,早点跟子游放了夜鸢,皇上也就看不上她,不让她入宫了。你看着圆从凤凰台的热闹抽身回来后,三殿下持续失眠。冬日的太阳不烈,阳光扫到皮肤,也不会有太明显的烫感。或者说,被阳光如此灼烧着,他更能冷静下来思考。写给母亲的信已经发出去了,稳妥起见,还让乌鸦亲自送件。把那啰嗦的老东西打发走后,整个三王府越发寂寥。三殿下睁着眼睛,倚在朱红的栏杆上,望着他三百年来大大小小修改过六百多次的锦鲤池,或是扔进去一块石头戏耍那些笨鱼,或是换成鱼饵,看它们争抢。白日会蹲在池边等开饭的野猫崽子今天缩在草丛里不敢近前来,如果它们会说话,一定骂骂咧咧,这红眼睛的人今天怎么不睡觉,这还怎么偷吃!三殿下坐下来,展开书遮住了脸,又将手缩回衣袖中,如此,阳光无法直接铺在他身上。很暖和,还有种引火烧身的痛快感。这样,喉咙的干渴就不那么突出了。今天的沈元夕,月信应当是结束了,身上没有血味,但依然好闻。他不清楚她用了什么样的熏衣香,是一种,他新奇陌生又莫名感到亲切熟悉的甘甜草香味。九年前,回幽族办成年礼,浸月跟他说过,从那刻起,他寻血的本能就会苏醒,等遇到那个梦寐以求的血香味,身体里的血,就会不受控地为之沸腾。这种幽族的本能,是母亲不能够体会的。因而,那个时候,母亲问浸月:“究竟是种什么感觉?”“满街叫卖的食物,各种滋味都有,你却没有食欲,也不馋它。忽然,远远飘来一种香味,是从来没有过的,让你不由自主想夺来吃……”浸月尽职尽责为宴兰公主解释,“闻到那个气味的时候,眼睛都会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