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周铁鹪的谋划布局以及汪铁鹗的升官之喜,各般缘由、种种内幕,白告、李沅芷以及飞马镖局的众人是无从得知了。
时间拨回到汪铁鹗与福大帅成功汇合的数日之前。强人岭,密林间,一场惨烈大战过后,大家都只忙着收拾战局、清点行装。
杨鸿业杨镖头杵着长棍,仍埋头沉浸在悲痛当中。他和戚镖头都是在飞马镖局干了二十多年的老伙计,两人之间早已兄弟情深。否则,难道他不知道黑衣盗匪人多势众么?
可他还是咬牙切齿、恨不能尽诛对方。其实今天戚镖头不幸蒙难,不仅杨镖头,整个镖局上上下下,谁不是心如刀绞、想要报此深仇?
马行空走到近前,准备安抚几句,张开嘴,却是一口暗血喷了出来,众人急忙抢上去搀扶。原来他以一敌二,又是赤手空拳,固然将镇远镖局戴、钱两位镖头击退,自己也多少受了些内伤。
他却不让众人扶着,只叫人清点伤亡,另外还亲自查看了白告和李沅芷两人的状态,确认两名少年英侠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过不多久,手下的镖师回报,飞马镖局只有戚镖头身亡,但另有一名镖师和一名趟子手受伤不轻,恐怕这辈子再也不能动武了。至于那些黑衣盗匪,连带彭三春在内,亦有六人阵亡。
算起来,倒似乎是本该占据劣势的镖队小胜了一场。不过在场整整十多人,一个也高兴不起来。
听着汇报,马行空也绷着脸,点点头,沉吟半晌,最后说:“他们不会再来了。咱们费点儿功夫,所有尸体都就近掩埋、妥善安葬了吧。”
说话时,他是看着躺在地上的彭三春。这位出道数十载的彭师父,依旧圆瞪着眼睛。
沉默良久的杨镖头终于动了,提起棍子,选了块好地,亲自用那精铁长棍松土、挖坑……镖队大伙儿都无声地各忙各的,就连年纪不轻的厨子老陈,也撸起袍袖来,奋起他那羸弱身子的微薄之力,帮着刨了许多泥土。
李沅芷和白告受的伤都不重,经过打坐调息已无大碍。待到他们收功站起,树林间只有几处空地上还沾染着暗红的血迹,而其余打斗痕迹都被收拾干净,仿佛从未发生任何事情。
戚镖头已经入坑,镖局众人在他坟前堆了高高的砖土石块,削了块树木、刻上歪歪扭扭的文字,权且当作墓碑。江湖中人没啥讲究,在哪里失了手,哪里就是此后魂灵的归宿,这原本不算稀奇。
但众人还没停手,他们在另一处挖着大坑,准备将那些黑衣人,连带彭三春在内,一起掩埋掉。恐怕黑衣人们也料想不到,前一刻还跟众人打生打死,末了却要靠着这些走镖的武师帮忙,才能避免死无葬身之地。
白告本也想去帮忙收敛,却被一众镖师拒绝了,马行空只叫他好生休养。如徐铮、马春花等受伤相对较重的,也是在旁边静坐歇息。
这时李沅芷走过来,嘴巴一努,使了个眼色。白告会过意,两人走到了树林边上,之前他们正在骑马说话,那些黑衣盗匪就冲出来了,这回倒不敢再骑马跑得太远,只是沿着密林小径并肩散步。
草木葱翠,微风徐来,泥土芬芳阵阵入鼻,鸟鸣虫语兀自不歇,这一刻白告竟觉着有几分闲适安宁,仿佛之前的打斗不过是场幻梦。
默然走了一会儿,李沅芷才终于开口:“喂,你刚才怎么跟彭三春拼上命了?你那疯劲儿,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你知不知道,彭大拳师毕竟早就在江湖上混,一身功力多半要胜过你我的。”
为啥拼命?还能为啥,感觉自己可能打不过呗,性子打发了呗……白告回忆着刚才那股浑然忘我的架势,想想自己也有些心虚后怕,但现在却是再也找不到当时那种全神贯注的感觉了。
他想了想,微笑道:“有一位李姑娘,本来可以好好做她的千金闺秀,卷入此事全因为我——她如此待我,我当然也要护得她周全,绝不容她受伤。拼命也就拼命了呗。”
白告毕竟是21世纪来客,各种土味情话、油嘴滑舌都见得多了。之前他说不出口,来到这异世以后脸皮子却厚实多了,这时也不觉尴尬。
李沅芷却觉得两颊发烫,心里又甚是喜悦,继续走了两步,突然骄傲地仰起脖子,哼道:“你别得意,我若像你那样不管不顾,疯子一般,我也能杀几个成名高手呢!你们男人能做的事情,我们女子为啥就做不得?还需要你来护卫周全么?”
话里仿佛是批评,李沅芷的嘴角却不禁勾起了一抹笑容。这副神态落在白告眼里,教他莫名心里一动: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同班级里要好的女生插科打诨……
没那么多计较考虑,相处着却很舒适。
“好吧好吧,沅芷姑娘厉害,小人甘拜下风——‘头顶一片天,男女各半边’嘛。”白告也笑了起来,心里突然又想到21世纪的段子,说道:“不过,有许多你们姑娘家能做的许多事,咱们大男人可就怎么也学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