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怀充只用了两天,便收集了厚厚一沓关于刘长卿的信息,这些麻纸都摊开,能占满整张床。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士子。每天一早,便跟着贵胄子弟到崇文馆读书。傍晚,就到各官员府前,投干谒诗。偶尔,还会去那烟柳之地。”
李缜一目十行。
“是啊,若非他曾见过这个人,我都怀疑,是不是错怪他了。”九怀笑了笑,点了点一个旁边被打了小圈的名字。
“严武?”李缜皱眉。
“是,他的父亲,叫严挺之。乃张公文献所提拔。因为得罪了右相,被贬洛阳。天宝元年,郁郁而终。”九怀取出一张折了一角的麻纸,放在李缜面前。
李缜定睛一看,原来是严挺之父子的具体信息。上面特意写到,严挺之曾经宠爱一名侍妾,而冷落了严武的生母,即正妻裴氏。严武一怒之下,将这名侍妾杀死。并对父亲说,君子岂有宠爱侍妾,而冷落正妻的道理?从此,人皆奇之。称严武豪爽强悍。
“胆识、能力、父恨。都齐了。”九怀搬来棋奁,从中取出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
“刘长卿毕竟初到长安,年纪又小,翻出风浪,估计很难。但严武,就不一样了。”李缜明白九怀的用意,便取出另一粒黑子,放在第一粒黑子旁侧。
九怀点头:“校书郎贾至,素来与严挺之亲善。严武也时常通过他,进入崇文馆阅读经史。因此,严武和刘长卿,应该是见过面的。”
李缜略一皱眉:“郑章的账簿,若是落到右相手里,韦坚将极其被动。左相与韦坚素来亲善。所以,严武若想替郑章讨回公道,大概率只能找右相。但严武与右相,应该是有旧怨的才对。”
“你忽略了另外一股势力。”九怀提醒道。
“谁?”李缜挠挠头,他满脑子都是左相、右相和东宫。
“宫里。”九怀拿出白子,放在棋盘边上,“严挺之曾任中书侍郎,与宫里的关系,自是不差的。”
“那这事,要不要告诉国舅?”李缜问道,“我本来想,账簿对我们,兴许是一个能保命的东西,所以之前没跟国舅提起过。”
“自然是要的。”九怀点头,“不过,郑章的账簿,还需要让另一个人知道。”
“谁?”李缜狐疑,听九怀的意思,这个人,还得他自己去见。
“虢国夫人。”
“她?”李缜大惊,“可我连她的门都进不去。”
李缜明白,尽管初次见面,杨玉瑶见让自己与她以姐弟相称。但那仅仅是戏言罢了,过了那晚。杨玉瑶还记不记得有李缜这个“弟弟”都难说呢。
“兰芷说,虢国夫人这几天都在抱怨。你为何还不去见她。”九怀微微皱眉。
“兰芷是谁?”
“便是虢国夫人的面首。”
李缜这才想起,那天那个被杨玉瑶搂在怀中的柔美男子。
“虢国夫人很喜欢你写的那首诗啊~”九怀连连叹息,“据说,请贾至抄了一首,悬在卧室之中。”
李缜哑然,他知道这首诗是名作,但没料到,杨玉瑶竟然会如此喜欢。
“再写首诗,给虢国夫人吧。”九怀托着脑袋,“上一首有此待遇的诗,还是李太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我若记得没错,此诗是写太真的吧?”李缜有些奇怪,杨玉瑶为何会喜欢李白描写杨玉环的诗。
“所以,你还不懂吗?”九怀双肘发力,撑起上半身,两人的眼眸,快要贴到一块。
“你别这样……”李缜一惊,慌忙闪避,生怕被九怀扑倒。
“兴许,虢国夫人心中,也是很羡慕太真的呢。”九怀稍稍退后一点,将话说明白了。
李缜想了想,九怀的意思,大概是要他“写”一首,不光描写外貌,更要带上些许思念,些许幽怨的诗……
“等等,我似乎记得,有个人说过,让我不要再写诗的。”李缜瞄了九怀一眼,说实话,李缜也是不愿写的,免得日后被真正会写诗的人给揭穿了。
“人生在世,又何能,事事称意呢。”九怀摇摇头。
别过九怀后,李缜绕道去了趟金吾卫的大狱,一来,是探望岑参,二来,是让岑参代笔,写下准备呈献给杨玉瑶的诗。
“唔~香,这才是正宗的江陵味。”岑参连筷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抓起鱼糕,大块大块地往嘴里塞,“李郎,可是在云来楼买的?”
李缜用手抹了抹略微泛红的眼眶,点头道:“是。听店家说,这厨子是最近才花重金从江陵请来的。正宗的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