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没有大火灾。每年七月中,天空弥漫浊黄色的浓烟,昏红的太阳黯然无光,象害眼病似
的望着地上。
“森林没有多大意思,”奥西普说。“那些都是贵族的财产,要不然便是官府的,老百
姓没有森林。城市烧掉了,也没有多大关系,住在城市里的都是有钱佬,用不着替他们可
惜。可是田庄、村子烧掉了那才糟呢——一个夏天,不知有多少村子烧掉。也许不少于一百
个,这才是真正的损失。”
他轻声地笑:
“有土地,没有本领。所以在你我看来,人们不是为自己、为土地在劳碌,倒是为水火
在劳碌了。”
“这有什么可笑?”
“笑笑有什么关系?你不能拿眼泪灭火,可是眼泪会使洪水更大。”
我知道,在我所遇到的人们中间,这位仪表优雅的老头子,是最聪明的一个。但这个老
头子,爱的是什么,恨的又是什么呢?
我正在想这个问题,他又开了腔,象是往火堆里添上干柴。
“你瞧,人们有几个爱惜精力的,不管自己的,还是人家的。那位主人,怎样滥用你的
精力呀?可是为了喝酒,人们丧失了多少精力?那是计算不清的,任何大学问家的脑袋也算
不出来……老百姓烧掉房子,可以另外造,可是一个好庄稼汉,枉然损失了,那是没法子补
救的。比方阿尔达利昂,还有格里沙,你瞧,这样的庄稼汉突然烧了起来,就这么完蛋了。
他虽然有点傻,实在是个好人。那个格里沙。象一堆稻草一样冒着烟,女人们好象蛆虫围攻
森林中的尸首一般,围攻他。”
我好奇地,并不生气地问:
“干吗你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主人?”
他平静地,甚至还亲密地解释:
“我使他知道你抱着什么有害的思想,叫他教训你;除了主人,谁来教训你呢?我不是
恶意告密,我只是担心你。你不是糊涂蛋,但魔鬼在你的脑子里捣乱。你偷东西,我不会出
声,你搅女孩子,我也不会出声,你喝酒,我也不会出声。
可是你那种放肆的想法,我永远是要告诉主人的,你记着吧……”“那我以后不同你讲
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用指甲扒去手心里的松脂,后来温和地望着我说:“你说谎,你一定
还要讲的。另外你还能跟谁去讲呢?没有谁……”我觉得这个整洁的奥西普,突然好象变成
对万事都毫不关心的司炉雅科夫。
他有时象鉴定家彼得·瓦西里耶夫,有时又象马车夫彼得。有的时候,他又露出与外祖
父的共同点。总之,他跟我见过的一切老头子多少都有点象,他们都是怪有趣的老人。但我
觉得不能同他们在一起过活,那是难受而讨厌的。他们好象在腐蚀人的灵魂,他们那些聪明
的话,使人的情操生锈。奥西普是好人吗?不是。是恶人吗?也不是。他是一个聪明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