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么害怕,醒言却哈哈一笑说道:
“老东家,您说哪儿去了?我这张堂主可不是白当的,哪还会跟你计较当年那些鸡毛蒜皮!”
“啊?”
此言一出,心中忐忑不安的刘掌柜顿时如闻大赦。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当年的惫懒小伙计话一说完,自己身后那股不停逼来的彻骨寒凉,顿时消失。只是刚等刘掌柜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却又觉着有些不对,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既然堂主不想报仇,那不知为啥要抓住我?”
“哈!”
听他相问,醒言又是哈哈一笑,然后肃容认真说道:
“是这样,刚才我听见你拿我当幌子招客——你该知道,当年我和清河老头走街串巷帮人净宅请神,那商誉是极好的;你现在拿我当幌子,要是趁机抬高菜价,克扣分量,那不是砸我招牌?”
“呼~”
虽然此刻少年表情严肃,说话认真,但刘掌柜却打心底里真正松了口气。定了定神,他那张胖脸便笑得稀烂,赶紧力邀张堂主和两位仙女一起上楼视察。听他邀请,醒言便带着雪宜琼肜欣然上楼,饶有兴致的检看了一番菜价,再大致望望满楼食客面前已经上了的菜点,便知这稻香楼,虽然往日颇为不良,但现在是真的洗心革面,价美物廉了。觑得空处问问原因,那刘掌柜立时谀词如涌,极言这都是醒言的功劳;因为有了他这块金字招牌,自然客如云来,又何必再……说到此处,胖掌柜忽然醒悟,赶紧闭口不言。
检看完毕,刘掌柜又极力挽留醒言几人在酒楼用膳;但此刻醒言归心似箭,又如何有心情吃饭。见他坚持要走,真心感谢的刘掌柜也没办法,只好跟里间大厨吩咐一声,让他们做好一桌上等酒席,稍后送到马蹄山张府去——见他盛意拳拳,无可推辞,醒言也只好应了。
此后,醒言又大致问了一些情况,便和琼肜雪宜离开酒楼,往城东去了。
等他们走得远了,那位满心欢喜的刘掌柜,心中一个疑惑忽然解开:
“呀!张堂主说的那清河老头,不就是那位上清马蹄别院的清河真人嘛!”
想到这里,这位酒肆掌柜的心中不禁又敬又畏,虔诚想道:
“唉,都是我等凡人没眼力!怪不得这一老一少,当年就走得这么近,原来,他们都不是凡人!”
不提他心中敬畏,再说隔着稻香楼两条街的一处街角,现在那儿正支着一座粥棚;粥棚里两位小道士,正坐在棚中,负责给贫苦之人施粥,发放过冬衣物。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要是换在别处,这样的行善粥棚前定然人潮如涌,衣衫褴褛之人络绎不绝。但现在这处标明“上清善缘处”的粥棚,却是门可罗雀,半天也不见人来。因此这两位小道士,无所事事,现在正靠在撑起棚子的竹竿旁,笼着手在那儿晒太阳。
正这样懒洋洋的打发时光时,其中一位年轻道人,忽然推了推旁边那位正盯着行人背影入神的小道士,说道:
“净尘兄,你看刚才过去的那位少年,像不像原来那个张醒言?”
“哦?”
正看得入神的净尘道友,被旁边道士一推,这才如梦初醒,恍恍然说道:
“张醒言?惭愧,刚才我光顾看那两个仙女,没注意旁人……”
说到句尾,净尘已完全清醒过来,诧道:
“咦?净明你刚才说的是那位好命的张堂主?他不是在罗浮山上享清福嘛……”
不说他们之后争论净明是否眼花,再说醒言,走过几条街,转过几个街角,快到城东门时,他还是特意留意了一下东门附近那个李记杂货铺。只是,店中那位当年梦萦魂绕的姑娘没看到,却见一个面相憨厚的小伙子,正在柜台前忙着招呼客人。看了一下,醒言认出,那青年正是离此处不到半条街远的王木匠之子,王大有。看来,现在这王大哥,已经和他青梅竹马的李小梅成亲了……
就这样行行走走,不多久醒言三人便走出东城门,踏上前往马蹄山的官道。也不知是不是因马蹄仙山崛起东郊的原因,原本记忆中崎岖不平的郊野驿道,现在已变得平坦宽大,几乎可以并排驶过三辆马车。在各处州县游荡了这么久,如此宽大整洁的官道倒还真不多见。
一路上,醒言又看到不少行人,手中提着香袋,上面绣着“上清马蹄”。不用说,这些一定是上清宫马蹄道院的善男信女了。
大约半晌之后,醒言依着那刘掌柜的指点,带着二女直奔马蹄山而去。过不多久他们三人便看到,在那座巍然高耸、云气缭绕的大山脚下,道旁有一座向阳的茶棚,一幅“茶-免钱”的幌子正飘摆随风。
按着刘掌柜的说法,那张员外张夫人,也就是醒言的爹娘,此刻就该在那座茶棚中积德行善,给过往的香客游人免费供应茶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