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儿这个贼丫头。
事实上,花房里的那些小宫人皆以钗环自尽了,什么都没招。成灼在选棋子的时候,早已把控好了她们家人的性命。都是贫苦人家的好姑娘,害怕累及爹娘兄弟,索性自己一死了之。
聆儿、阿南、成灏的戏做得太真。杨乐久乱了阵脚,她以为那些小婢女,靠不住。她从骨子里压根儿没有相信过她们。
成灏放下供状,挽了挽袖口:“孤昨日接到严爱卿的请安折子,严夫人感染风寒,病得厉害。爱妃,为人之女,你可有什么物件想送回去?也好让严夫人病中得些宽慰。”
杨乐久眼神闪烁:“臣妾……臣妾明儿让医官开些药……”
成灏仰头笑了两声,用手指抬起杨乐久的下巴:“严夫人三年前就病逝了,你作为严府的嫡出小姐,竟不知此事吗?”
假的,都是假的。他用一个又一个的试探、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扒开了她的画皮。
严瑨是个最为古板守制的官员。他的请安折子上,从不会提及妻女,甚至,他在任何人跟前都是刻意回避提及在宫中为妃的女儿,生恐被人误会靠裙带上位,有污士大夫的名节。也正是因为如此,成灏此前竟一直没发现“假严钰”的异样。
地上跪着的女子意识到了圣上的洞察,意识到了事态的无可逆转。她突然从袖口摸出一柄短剑。剑道之要,其一击之下,萃其毕生之力,以取一决之效。必使如雷霆电光,霹雳万钧之间,百邪顿毙,断无逃匿。惊风瀑布卒然大至,洗浊世之尘表。或高蹈彼岸,俯察人间。
成灏本能地伸手与她过招。“嗖”一声,成灏反手擒住她,她手中的剑插住自己的心口。
外头的御林军闻声而动,冲了进来。杨乐久已经倒在了地上。成灏看着她:“力量一道,则天法地,贯通人事,而磅礴万物,其道乃成。你根本没有悟出剑宗的真谛。”
地上的女子奄奄一息,口中念着什么。随即,闭上眼,咽了气。
阿南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她说的是:“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肠深解不得。阿南叹息一声。
御林军抬杨乐久的尸体,她怀里掉出一块玉佩。阿南眼疾手快地捡了,递到成灏手中,上面一个醒目的“灼”字。
成灏攥紧那块玉佩,眉头紧锁。
晚间,成灏跟阿南躺在榻上,他翻过身来,抱紧她:“孤一直隐约觉得,父皇的死,与渭王兄有关系。可孤不明白的是,若果真那样,母后如此霹雳手段的人,为何放过他……”
阿南轻声道:“渭王曾是太后的养子,太后有她的仁慈。若圣上果真想弄明白此事,不妨问一个人。”
“谁?”
“您的堂兄,峪王成炽。长乐九年,他尚是少年,未开府立院,居于宫中。他与太后关系亲厚。应知一二。”
成灏“嗯”了一声。他将脸贴在她消瘦的骨骼上:“渭王兄存谋逆之心,断不可留。但孤有预感,母后若知此番之事,必有信来。”
果不其然。
翌日。成灏坐在乾坤殿中,见大鸟飞来,盘旋与头顶,须臾,落下一封信函。
熟悉的字迹。
是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