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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1页）

快到家已是黑夜，路两边的门店关了大半，一路上只有几间小卖铺和百货店还开着，灯光微弱，每家电线吊着的白炽灯下都有飞蛾环绕飞舞，地上的倒影和光圈忽大忽小。不一会就看到了那熟悉的家门：我家租在县主路西边，是一间瓦砖房铺面，还没走到家前就看见半开着的卷帘门，灯光从屋里透出来照射着那个长方形的水池，那是爸爸用砖堆成，糊上水泥，自然风干后的差不多长一米六，宽一米三，高十八公分的水池，里面的水是混浊又脏的，能透过半池子水看到池底里都是泥灰，水面上有很多蚊虫的浮尸，我看着不是很舒服，但每天都避免不了这些小生命逝去，我也很讨厌蚊子，就在之前不久的夏天，我已是深受其害。尽管夏天的夜晚很美好，让我留恋，尽管那星空纯粹，让我神往，亦是有美中不足。我很难忘记那月亮皎洁，大又圆亮，月光洒落在地上，很温馨，我迈着轻柔小心的脚步印在地面上，走得也很缓慢，担心一用力就会踩散了这柔和洁净的月光，当我独自漫步在田坝上，却并不是只有自己，我能看见天空下微弱闪闪的荧光在摇晃，而且除了萤火虫，我的影子也一直在身边陪伴我，我不会感觉到害怕，东边传来稻田里持续不断，整个深夜里没停过的蟋蟀声和蛙叫，除此还夹杂了偶尔的鸟和虫鸣，我能从中听出蛤蟆的叫声，它的声音不是那么悦耳，有一种出格的粗狂，是杂乱的音符，不过它们组合起来就是夏夜绝唱，让我在整个夏夜里酣然入睡。其实这样看来，早晨醒来身上多几个蚊子包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屋里挨着门口的南墙墙面上挂着工具，墙砖水泥缝里的钉子做它们的支撑，有粗细不同的透明胶管，有用来绑扎的细铁丝圈等，它们下面就是一个约三厘米后的水泥板案台，上面放着加水的水壶，摆着一堆工具，锤子，胶把钳，尖嘴钳，平口起子，梅花起子，8—10，10—12，12—14，13—15，14—16，16—18，17—19，19—21，22—24，27、30一头梅花圈一头开口的扳手，自行车内胆做成的胶套，活动扳手，电笔等等，水泥案台下面左右边各有一块立着的长方体石柱做支撑，中间空的部分，堆着汽或柴油车发动机前散热器的各个部分的金属散件，有铜，铝，铁，还有塑料和部分轮胎内胎的胶皮。右边的石柱前就摆着相对完好，整体的汽、柴油车散热器（通俗话叫作水箱），由大到小，由高到底，由前到后站立式堆放，这些水箱的作用就是，能修好替换汽车损坏的原水箱，或者取下好的零件用来修焊补原水箱。在整个案台右边有个长型上方开着口的小木箱，里面装着角磨机，电钻，和很多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螺丝（螺帽+螺杆）、平钢垫，弹簧垫片，打气筒等等。再往里摆着很多立式千斤顶，大多都是几千斤力量单位的级别，除此就是装着机油的大塑料瓶，液压油的塑料瓶，还有一个方体塑料桶，盖子里裹着塑料袋和橡胶垫，拧的很紧，里面装的是汽油，是焊枪的燃料，那个焊枪也是爸爸自己做的，把几截铜管折弯，焊接，上面的铜管是七字型，下面的铜管是直的，它的中间有一根耐高温的铜或铁芯，作用是像针管输送点滴一样输送汽油，为了便于手拿好操作，会在中间焊接一两根实心的细铜让枪身更稳固，通过用铜丝在枪头做个六角或者八角形状的枪口控制火焰形状粗细集中程度，在枪身有个控制开关，枪尾的铜管接着胶管，接着一个小铁壶，里面装着汽油，小铁壶还要一根胶管接到那个插电的小吹风机上，吹风机上的钢管也带着一个控制风大小的开关，吹风的大小决定温度高低，枪身的开关决定火焰的粗细，爸爸基本上就是靠这把焊枪养活我们一家人。

我们回到屋里，爸爸出来注视着我们，他很瘦，一米七的身高，圆又尖的脑袋上，一头浓密的长发笔直黑亮，瓜子脸，面容清秀，皮肤比妈妈要白不少，笑起来嘴角两边的肌肉像刀削一样，眼睛不大放着精光，眉毛浓厚，鼻梁直挺，深红色的嘴唇和一口整齐的白牙，这笑容看起来灿烂自信，让人着迷，往往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英俊，充满朝气，一出现就很容易吸引其他人注意的男人。

爸爸是修理工，主要修千斤顶，焊水箱。没有生意的时候经常去跟旁边的人打牌，喜欢喝酒吃肉，说话声音很大，我能听出来他说话的声音跟别人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不知道是为什么。

回屋里使塑料盆盛热水洗了脸和脚，妈妈用火钳夹了个新的黑煤球换出煤炉最下面那个烧完了的白煤球，家里的炉子总共能装下三个蜂窝煤，然后把新的蜂窝煤孔和下面那个燃烧的蜂窝煤孔错开，把炉底通风口盖上盖，转到最小的那个孔的一半，通过这样方式减少空气接触面积来节约蜂窝煤。最后接满水壶坐在煤炉上，说这样第二天早上有热水用，炉子也不会灭。

我洗过脚并没有上床，用火钳把那个换下的蜂窝煤拿到外面地上，然后脱下裤子就对准它冲尿，嗞呲的声音伴随着白气升到上空，尿骚的气味钻进鼻孔里实在是呛人恶心又很，过瘾~，啊~我哈哈笑着结束了灭火的壮举，回到屋里，往里进上床睡觉，床下面两头和中间有砖垫着，床板是几块木板架在砖头上，床板依次往上铺垫着三公分厚的草席，拆开的纸箱，棉花被（没有被套），床单，枕头和被子，不分床头床尾，我睡一头，妈妈睡一头。

关了灯，周身以外全都变得漆黑，我扒开床前遮挡的布，炉子上的铁三角架和水壶中间可以看见红色火光。回想在山顶所看到的一切，最后我想到视线的终点，那最远处的山峰，它背后还是山吗？不知道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转个身，碰到妈妈的脚，我闻了闻，不是很好闻，我又面朝正上方，想着妈妈和我的约定，我想等她老了走不动了，要背着她去爬到山顶，要背着她去看海，如果她眼睛看不见了，就把自己所见到的告诉她，让她（看见）。然后到了现在，还是感觉很害怕，很怕从那个很高的地方掉下去。

夜里，我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我站起来，走啊，走着走着地面就倾斜起来，我越走，地面越倾斜，我站着不动还是这样，我退后就踩空了，我摸着黑继续往前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脚踩不着地，我不知道我来到了哪里？我往身前身后摸，什么也摸不着，我感觉自己站不稳了，身体向后倒下，然后下落，我的脑袋越来越往后伸，我的身子在转圈，好像在一直翻滚，却控制不了自己，我害怕，吓得全身发抖，要头着地了吗？我的后脑勺凉飕飕的，我很想哭，但是又哭不出来，腿脚不停的发抖，我想抱住双腿，把头放在膝盖上，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吸着我的后脑勺，我抱着腿用力弓着身子，终于头抬起来了，可以放膝盖上了，然后一放松，砰的一声我的头撞在墙上，我睁开眼用手一摸，是床边贴着墙面的纸板，摸摸额头，嘶~，疼得我牙齿漏出风声来。

原来刚才是做梦呐!

快到家已是黑夜，路两边的门店关了大半，一路上只有几间小卖铺和百货店还开着，灯光微弱，每家电线吊着的白炽灯下都有飞蛾环绕飞舞，地上的倒影和光圈忽大忽小。不一会就看到了那熟悉的家门：我家租在县主路西边，是一间瓦砖房铺面，还没走到家前就看见半开着的卷帘门，灯光从屋里透出来照射着那个长方形的水池，那是爸爸用砖堆成，糊上水泥，自然风干后的差不多长一米六，宽一米三，高十八公分的水池，里面的水是混浊又脏的，能透过半池子水看到池底里都是泥灰，水面上有很多蚊虫的浮尸，我看着不是很舒服，但每天都避免不了这些小生命逝去，我也很讨厌蚊子，就在之前不久的夏天，我已是深受其害。尽管夏天的夜晚很美好，让我留恋，尽管那星空纯粹，让我神往，亦是有美中不足。我很难忘记那月亮皎洁，大又圆亮，月光洒落在地上，很温馨，我迈着轻柔小心的脚步印在地面上，走得也很缓慢，担心一用力就会踩散了这柔和洁净的月光，当我独自漫步在田坝上，却并不是只有自己，我能看见天空下微弱闪闪的荧光在摇晃，而且除了萤火虫，我的影子也一直在身边陪伴我，我不会感觉到害怕，东边传来稻田里持续不断，整个深夜里没停过的蟋蟀声和蛙叫，除此还夹杂了偶尔的鸟和虫鸣，我能从中听出蛤蟆的叫声，它的声音不是那么悦耳，有一种出格的粗狂，是杂乱的音符，不过它们组合起来就是夏夜绝唱，让我在整个夏夜里酣然入睡。其实这样看来，早晨醒来身上多几个蚊子包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屋里挨着门口的南墙墙面上挂着工具，墙砖水泥缝里的钉子做它们的支撑，有粗细不同的透明胶管，有用来绑扎的细铁丝圈等，它们下面就是一个约三厘米后的水泥板案台，上面放着加水的水壶，摆着一堆工具，锤子，胶把钳，尖嘴钳，平口起子，梅花起子，8—10，10—12，12—14，13—15，14—16，16—18，17—19，19—21，22—24，27、30一头梅花圈一头开口的扳手，自行车内胆做成的胶套，活动扳手，电笔等等，水泥案台下面左右边各有一块立着的长方体石柱做支撑，中间空的部分，堆着汽或柴油车发动机前散热器的各个部分的金属散件，有铜，铝，铁，还有塑料和部分轮胎内胎的胶皮。右边的石柱前就摆着相对完好，整体的汽、柴油车散热器（通俗话叫作水箱），由大到小，由高到底，由前到后站立式堆放，这些水箱的作用就是，能修好替换汽车损坏的原水箱，或者取下好的零件用来修焊补原水箱。在整个案台右边有个长型上方开着口的小木箱，里面装着角磨机，电钻，和很多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螺丝（螺帽+螺杆）、平钢垫，弹簧垫片，打气筒等等。再往里摆着很多立式千斤顶，大多都是几千斤力量单位的级别，除此就是装着机油的大塑料瓶，液压油的塑料瓶，还有一个方体塑料桶，盖子里裹着塑料袋和橡胶垫，拧的很紧，里面装的是汽油，是焊枪的燃料，那个焊枪也是爸爸自己做的，把几截铜管折弯，焊接，上面的铜管是七字型，下面的铜管是直的，它的中间有一根耐高温的铜或铁芯，作用是像针管输送点滴一样输送汽油，为了便于手拿好操作，会在中间焊接一两根实心的细铜让枪身更稳固，通过用铜丝在枪头做个六角或者八角形状的枪口控制火焰形状粗细集中程度，在枪身有个控制开关，枪尾的铜管接着胶管，接着一个小铁壶，里面装着汽油，小铁壶还要一根胶管接到那个插电的小吹风机上，吹风机上的钢管也带着一个控制风大小的开关，吹风的大小决定温度高低，枪身的开关决定火焰的粗细，爸爸基本上就是靠这把焊枪养活我们一家人。

我们回到屋里，爸爸出来注视着我们，他很瘦，一米七的身高，圆又尖的脑袋上，一头浓密的长发笔直黑亮，瓜子脸，面容清秀，皮肤比妈妈要白不少，笑起来嘴角两边的肌肉像刀削一样，眼睛不大放着精光，眉毛浓厚，鼻梁直挺，深红色的嘴唇和一口整齐的白牙，这笑容看起来灿烂自信，让人着迷，往往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英俊，充满朝气，一出现就很容易吸引其他人注意的男人。

爸爸是修理工，主要修千斤顶，焊水箱。没有生意的时候经常去跟旁边的人打牌，喜欢喝酒吃肉，说话声音很大，我能听出来他说话的声音跟别人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不知道是为什么。

回屋里使塑料盆盛热水洗了脸和脚，妈妈用火钳夹了个新的黑煤球换出煤炉最下面那个烧完了的白煤球，家里的炉子总共能装下三个蜂窝煤，然后把新的蜂窝煤孔和下面那个燃烧的蜂窝煤孔错开，把炉底通风口盖上盖，转到最小的那个孔的一半，通过这样方式减少空气接触面积来节约蜂窝煤。最后接满水壶坐在煤炉上，说这样第二天早上有热水用，炉子也不会灭。

我洗过脚并没有上床，用火钳把那个换下的蜂窝煤拿到外面地上，然后脱下裤子就对准它冲尿，嗞呲的声音伴随着白气升到上空，尿骚的气味钻进鼻孔里实在是呛人恶心又很，过瘾~，啊~我哈哈笑着结束了灭火的壮举，回到屋里，往里进上床睡觉，床下面两头和中间有砖垫着，床板是几块木板架在砖头上，床板依次往上铺垫着三公分厚的草席，拆开的纸箱，棉花被（没有被套），床单，枕头和被子，不分床头床尾，我睡一头，妈妈睡一头。

关了灯，周身以外全都变得漆黑，我扒开床前遮挡的布，炉子上的铁三角架和水壶中间可以看见红色火光。回想在山顶所看到的一切，最后我想到视线的终点，那最远处的山峰，它背后还是山吗？不知道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转个身，碰到妈妈的脚，我闻了闻，不是很好闻，我又面朝正上方，想着妈妈和我的约定，我想等她老了走不动了，要背着她去爬到山顶，要背着她去看海，如果她眼睛看不见了，就把自己所见到的告诉她，让她（看见）。然后到了现在，还是感觉很害怕，很怕从那个很高的地方掉下去。

夜里，我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我站起来，走啊，走着走着地面就倾斜起来，我越走，地面越倾斜，我站着不动还是这样，我退后就踩空了，我摸着黑继续往前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脚踩不着地，我不知道我来到了哪里？我往身前身后摸，什么也摸不着，我感觉自己站不稳了，身体向后倒下，然后下落，我的脑袋越来越往后伸，我的身子在转圈，好像在一直翻滚，却控制不了自己，我害怕，吓得全身发抖，要头着地了吗？我的后脑勺凉飕飕的，我很想哭，但是又哭不出来，腿脚不停的发抖，我想抱住双腿，把头放在膝盖上，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吸着我的后脑勺，我抱着腿用力弓着身子，终于头抬起来了，可以放膝盖上了，然后一放松，砰的一声我的头撞在墙上，我睁开眼用手一摸，是床边贴着墙面的纸板，摸摸额头，嘶~，疼得我牙齿漏出风声来。

原来刚才是做梦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