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蜀今年不是头一回下场乡试,前年那一场赵蜀也下场了,可惜当年考舍排在臭号旁边,以至于赵蜀第一场还没考完就受不住气味多次晕眩,心知考不中举人,所以赵蜀没熬到贡院放榜就心灰意冷的回了静绥。
这回赵蜀自认为考得还不错,因而不论盛言楚如何嚷嚷乡试放榜容易发生踩踏事件赵蜀都不依,愣是将赖在软塌上偷懒的盛言楚一道拉了过去。
到了贡院,赵蜀整个人都傻了。
前头乌泱泱的一片,这些人并非全是下场的秀才,有得了主家命令前来看榜的小厮、婢女等等一堆不相干的人。
此时走在赵蜀前头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赵蜀这会子终于信了盛言楚的话:乡试一放榜,家中祖祖辈辈的人都到齐了。
本地秀才过来看榜都是拖家带口,像盛言楚这样有书童跟随的,唤书童过去候着便是。
盛允南天还没亮就跟客栈几个谈得来的书童早早来了贡院门口蹲榜,盛言楚站在圈外踮起脚往前边眺望,寻了好久才在贡院石碑下边看到盛允南,只见盛允南死死抱着当年盛言楚抱过的柱子,脸上的神情坚韧而又痛苦。
赵蜀挤不进去,在人堆里打了个转后又挤了出来,盛言楚憋着笑挑眉:“赵兄,你不若就听我的话,乖乖的在外边等算了,待会榜放出来,自有报喜的人唤你的名字。”
赵蜀艰难的叹口气,认命道:“若我跟你一样上榜无忧,我这会子哪里肯出来受这遭罪,还不是因为我心里发慌吗?”
“好大的口气。”
几乎是赵蜀的话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嘲讽的冷哼。
盛言楚闻声望去,领头站着的人头戴秀才帽,身穿蓝布秀才衫,长相端正,书生气十足,若是能忽略掉此人眼中投过来的似有若无的蔑视就好了。
来人正是西山书院的人,领头的书生名叫陶文罕。
陶文罕瞥了眼只穿了一身短褂出来的盛言楚,昂着脖子一脸高傲:“乡试可不是儿戏,想来你顶多十三四岁,这样的小年纪就敢肖想举人老爷的位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可不是吗?你这样的小娃娃放在我们西山书院,别说下场乡试,连院试资格都没有!”
“如此拔苗助长,这些书院就不担心伤仲永?”
“伤仲永?未必书院没阻拦,是这小娃娃自个想少年成名吧?”
从天而降一顿劈头盖脸的戏谑说笑,听得盛言楚和赵蜀二脸懵逼。
乡试结束后,盛言楚倒是听了不少有关西山书院学风正人人文采好的传闻,但怎么没人跟他说西山书院的人脑子有问题?
“你们……”盛言楚咕了下口水,委婉的问:“你们西山书院的人都这么嘴碎吗?”
“你!”陶文罕顿时面红过耳,脸红一块白一块。
后面的书生上前一步,厉声指责盛言楚:“不知所谓的东西,文罕兄是在告诫你做人谦逊一些,你年纪小,乃后辈,得了文罕兄的提点,连个谢字都不会说吗?”
赵蜀正欲张嘴发作骂这些人多管闲事,却见盛言楚无所畏惧的摆摆手示意他自己处理,杜开在乡试三番五次害他,如今西山书院的人没头没脑的来他面前刷存在感,他必须替自己出口气。
假假的冲掏文罕两人笑了笑,就在陶文罕以为盛言楚‘知错’时,盛言楚笑容一敛,快言快语的回怼:“骂赵兄好大的口气,骂我小小年纪自傲下场乡试,试问几位,你们是我和赵兄的什么人?后辈?我姓盛,你姓什么,莫非也姓盛?”
呼了口气,盛言楚丝毫不给几人说话的机会:“便是姓盛,你是西山书院的人,跑来训斥静绥书院的书生又是什么道理?难道西山书院真应了那句话——借着江南府的威风见天的狐假虎威?我把话搁在这,纵是江南府的大才子过来了,我想今年下场乡试,他大才子也没折管我的事,管天管地你们西山书院怎们不去管衙门的事?“
“你,你、你……”陶文罕结巴起来,脖子涨得通红,想来在西山书院没人敢这么跟陶文罕说过话。
旁边的书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抖着手大声道:“好一个胆大妄为的后生,你说你是静绥的?且报上名来——”
盛言楚截走书生的话,悠悠道:“千万别喊我后生,你我同为今年乡试的生员,谈什么后生?”
“读书人当谦恭有礼……”陶文罕反驳,“我比你大……”
盛言楚毫不客气道:“却是如此,然这不是西山书院好为人师的理由,你想以长辈身份自居,且回你的西山书院,犯不着在我跟前洋洋得意!”
陶文罕火冒三丈,还想妄自尊大的说道盛言楚时,前头有人高喊了一声:“出来了,出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陶文罕拔腿就往里边冲,盛言楚嘴角微微上扬,脚往前一伸,只听‘砰’的一下陶文罕就痛苦的栽倒在地,后边跟上来的西山书院书生刹不住,直接一个接着一个叠罗汉似的倒了下去。
盛言楚扑哧一乐,回首去找赵蜀时,却见赵蜀早已被冲过去上榜的人挤到了前边,赵蜀顺势而为咬牙往石碑方向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