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完,郑凯回来,杨繁的代课宣告结束。尽管排球队很舍不得他,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最后一次训练完,杨繁还请他们一帮人去吃了个饭。
封季萌原本打算就此退出排球队,那天训练完他正要去跟郑凯说,张家瑞先一步把他拉走。那天侯文的生日,球队的人全去了,他们在火锅店里包了个包间,闹了大半夜,还喝了酒。封季萌喝了一整瓶,晕乎乎的,看着郑凯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说,又想不起来。这一打岔,就把退队的事暂时搁置下来,还是每周兴致缺缺跟着大家玩命训练。
因为补课,他的日子充实得快要爆炸,所以过得飞快。也因为太过充实,他根本没什么时间去找杨繁。每天睡觉前才有空停下来想想他,翻开他的朋友圈看看,或者再微信上偶尔聊几句猫的事。
封季萌偶尔从课本和题海里抬起头神游的时候,眼里难得有了点实质,他在期待寒假,这还是第一次他和其他学生一样,对长假那么渴望,想着趁假期使劲在杨繁面前刷刷存在感。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他拒绝了队友一起吃饭的邀请,轻快愉悦得像是长了翅膀,扑棱着往杨繁的店里奔去,但在半路就接到了补课中心的电话。
“封季萌,考完试回家了啊?你在哪儿,还没走远吧,没走远就快回来,你的几科补习老师都在中心,大家商量一下你寒假的安排,帮你尽快赶上学校的进度,快点啊。”
再从补课中心出来的时候,封季萌扑棱的翅膀垂了下来,缩着肩膀,擦着步子,变成了灰心丧气的老母鸡。
补课中心给他的安排,上午四小时,下午四小时,晚上三小时,这非人的日子要一直持续到年二十八,开年初三再来一轮。如此集中高强度的补习,差不多能让他在开学的时候跟上学校的进度。至于重点难点,查漏补缺,只有等开学后的周末了。四个老师集中力量对付他一个人,开会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封季萌抬起疲惫的眼睛,在他们脸上都看到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哈哈哈,真是惨啊,我对你表示同情。”
杨繁早就说考试完请封季萌吃个饭。封季萌也不知道为什么杨繁要请他吃饭,但他根本用不着想就一口应承下来。可惜封同学日程实在排得太满,连给明恋对象吃饭的时间都只有靠数学老师吃坏了肚子拉得进了医院才挤出来。
“我也觉得自己有点惨。”封季萌说得真心实意的。
他们在洪城河边的一家酸汤鸡吃鸡肉,两个人,二楼,靠窗的位置。店铺是传统的红木装修,杨繁夹着烟的那只手搭在镂花的矮窗台上,烟雾从窗户的缝隙缓缓飘向外面。他另一只手捏着漏勺,从热汤翻滚的锅里捞起煮好的菜,放到封季萌碗里。
“是啊,脑子不太够用了吧,多吃点,好好补补。”
杨繁把勺子收回来扣在桌子中间的锅沿上,放在窗台上的手时而收回来吸口烟,他不太动筷子,眼睛含着一点戏谑的笑意,时而看一眼封季萌。
封季萌从碗里抬起脸,视线对上杨繁。他感觉这店里空气越发不流通,锅里的热气蒸得他脸颊又湿又烫。
杨繁的眼睛从他的脸下瞥到他的碗里:“不喜欢吃冬笋?”
“没有。”
封季萌又埋下头把刚刚剩下的冬笋吃光了。再抬起脸时,又对上了杨繁的眼睛。
封季萌刚好咽下嘴里的食物,纯粹下意识的动作,他舔了一下唇环的位置。
杨繁扭头抽烟,挺生硬地挪开了视线。
封季萌顿时脑子里升起一个问号,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刚刚那个动作,脸上腾地烧了起来,赶紧低头拿纸擦嘴。
他不是故意的,封季萌心想,杨繁应该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吧。
“你不吃吗?”锅里开了好一会儿了,杨繁还没有动筷子。
“吃啊。”杨繁掐灭了烟头,撕开纸包里的筷子,又把服务员叫来要了一瓶冰啤,问封季萌,“你还喝点什么?”
封季萌看着服务员替他撬开的冒着白气的啤酒,说:“啤酒就可以。”
杨繁瞪了封季萌一眼,转眼对服务员说:“再拿一听可乐,冰的。”
封季萌咂砸嘴,小声抱怨:“那你有什么可问的。”
“我以为你小子会自觉,没想到你这么不自觉。”
封季萌不敢顶撞,但继续嘀咕:“喝点酒又没什么,又不会醉。我过完年就18了,你现在也不是我老师。”
封季萌这话里包含着什么暗示,杨繁自然知道,他就没有搭理这茬。
封季萌原本绷着一口气等着看杨繁怎么说,结果对方没理他,于是又悻悻地低头吃起了东西。不过封季萌还是很高兴的,心猿意马地想,杨繁主动请他吃饭,还是单独请他一个人,肯定也是好多天没看到他了,想和他单独呆一会儿。
“封季萌,你期末考得怎么样啊?”
“啊?”所有想入非非瞬间被打回了原形,封季萌苦着脸,“不怎么样,九百多。”
“有进步嘛,起码从四位数变成三位数了。”
封季萌听不出杨繁是不是在揶揄他,难为情地解释:“下次会好些了,寒假过完我就追上学校的进度了。”
杨繁把酒杯举起来,点着下巴示意。封季萌也把可乐罐举了举,杨繁两个手指拎着玻璃杯碰了碰封季萌的可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