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家都无心吃饭,林进把江又梅和林昌祁都请去了老爷子的房间,老爷子的样子让江又梅吓了一大跳。他一下至少老了十岁,背也驼了,灰白的头发已成华发。
林昌祁的眼圈都红了,“爷爷,都是孙子不好。”
林老爷子摆手道,“不干你的事,这是老天要亡我们林家啊。”说完竟是老泪横流,“我为了避祸,远离京城,想着正好在这里建祠堂建老宅,自己的老骨头也有地方埋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太后突然赐婚,肯定是周高那老匹夫及周贵妃搞的鬼。他们这是要把咱们林家硬拉到四皇子阵营啊。”
“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们林家有什么祸事?”林昌祁吃惊地问。
林老爷子就把这几年经常做的恶梦告诉了他们。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说怎么觉得周高那个孙女之前我并未见过,却觉得特别面熟。现在想起来了,是在我的梦里见过,她竟然也是咱们林家的女眷,而且看样子还应该是祁儿的女人。”
林昌祁听了一惊,若有所思地说,“刚才爷爷说梦里不确定是哪个皇子谋反,如果周妍牵扯进来,看来应该是四皇子了。”
林老爷子点点头,说道,“不是应该,是确定。”
“爷爷的那个梦应该是老天在警示咱们。那个周妍,孙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的。再扯进夺嫡的事件中,孙子就更不能娶了。”林昌祁忿忿地说,“大不了我违抗懿旨,进京请罪,杀了我就是。”
“那个女人是林家的祸端,肯定不能沾惹。”老爷子说。“我想好了,你一个人回京请罪份量还轻了,我们爷两个一起上殿负荆请罪。那个梦日日让我寝食难安。就是因为我们林家陷入了夺嫡的事件。”
江又梅说,“老爷子也没必要这么悲观。我这两天发现瑞虎对周妍格外注意。想着周妍或许不简单,她会不会知道避祸的法子,可以带着林家避开祸端,助四皇子夺得大位?”
林老爷子摇摇头说,“我看那四皇子虽然岁数不大,但刚愎自用,凉性寡薄,圣上英明。是不会把大位传给他的。而且,我们林家不能跟夺嫡有一点点的瓜葛,那周家根本沾惹不得。”
“既然这样,孙子自己上京就是了。爷爷不必跟着一起去,咱们林家还得靠爷爷带着避开几年后的那场祸事啊。”林昌祁焦急地说道。
老爷子摇摇头说,“不成,你还太年轻,这个祸是扛不下来的。陪上我这条老命,希望圣上看在我为大康江山卖命多年的份上,罪不及林家。”又转头对江又梅说。“孙媳妇,本来我以为这辈子就在这里跟着你们过了,现在看来我没这个福气了。这次。我和祁儿进京,希望能用我们的两条命把祸事顶下来,要杀要刮只求能让太后泄愤,不要牵扯到林家和你们。如果我们死了,几年后的林家也没能逃过那场灾难,我也必须得为我们林家保留一点血脉。我想好了,让祁儿给你一纸和离书,再把念小子也出族。那样,即使我们京城林家被灭了。但至少还有一支血脉在。”
老爷子这么一说,江又梅的眼泪又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他又继续说。“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瑞虎玉佩还在念儿身上。念儿就依然是我们林家第四代当家人。瑞虎还在这里,所以这里还是我们林家的根。如果家族能避过几年后的祸事,长大后的念儿必须回我们林家认祖归宗。如果京城林家真的没了,那么念儿就在祠堂里把我们每一个林家人的牌位都列上吧,最好能把我们的骨头运回来,在西灵山后山买块坟地埋了。如果运不回来,给林家人都立个衣冠冢吧。”
“还有,我知道你想嫁给那姓陈的,等到念儿长大成人,你想嫁就嫁吧。”
“老爷子,现在你还说这些话干啥,只带着儿子过活。”江又梅流着眼泪说道。
老爷子又给了江又梅一个黄梨木匣子,“这里面有一些地契,在北边,家里人都不知道。我本来想从陈之航手里弄些精品麦种在那里试种,如果好了就上报朝庭,现在看来得缓缓了。这东西就给念儿吧,如果林家被灭了,这些地肯定会被收回去。如果林家侥幸没事,就当作念儿的私产吧。林进我就留在这里,这些事情可以让他去做。”
说完,老爷子让林出拿了三碗酒进来,两个大碗,一个小碗。他先拿了一个大碗说道,“孙媳妇,爷爷在兵营里长大,做事简单粗暴,让你受了不少闲气,你就多担待些吧。我们爷俩此次上京,凶多吉少,十之八九没命回来。爷爷现在把念儿和我们林家的根都托付给你了,我敬你。”说完一饮而尽。
林昌祁也拿了个大碗一饮而尽,江又梅也把小碗端起来一口喝完碗中酒。
老爷子无力挥挥手,“你们出去吧,明天让我那重孙子到新园陪陪我。”
林昌祁和江又梅出了新园。林昌祁沉默着直接从南园后院回了旧园。江又梅回屋,也是难过得要命。让小夏几人都下去了,自己一个人坐在屋里默默流泪。那老头子平时忒烦人,有时候甚至恨不得他去死,但真走到了这一步,她也是于心不忍。特别是林昌祁,平心而论,他真是个不错的男人,对原主用情很深,对小包子疼爱有加,这几天对自己也是不错。
正在用帕子拭泪,就听到林昌祁在外面敲门,“阿梅,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江又梅起身把门打开,林昌祁抱着个匣子走了进来,还返身把门关上。
他把匣子递给江又梅说,“这是我送给你的。本来早就想给你,但怕你会拒绝,所以一直没敢送。收下吧,这是我全部的私房。还有打仗时的一些斩获。给儿子留一半就行了,另一半是你的。”
江又梅没接,林昌祁就把匣子放在了桌子上。
林昌祁对着江又梅低声说。“阿梅,我跟你发过誓要用余下的生命呵护你。但我已经做不到了。对不起,第一次遇到你,给你留了个儿子,让你们母子吃了多年苦。这次遇到你,又不知你们会不会被我连累。我想让你们过好日子,却总是事与愿违。”
江又梅的眼泪又忍不住滑落下来,“你干嘛那么悲观,说不定没有那么可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