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仁智将‘骆宾王’的首级收了起来,对刘冕呵呵的笑道:“天官,你我共事这一场,也算是缘分。既是同袍生死兄弟,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一次要不是有你成全,我恐怕就要背负战败之罪没有翻身之日了。所以,你也不必对我客气什么。另外,明珪那小子对你多有刁难,我也会去教训他。你呢,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刘冕微自一笑:“雷将军如此气度,末将自当从命。只要明珪今后不再为难末将,末将自然不会跟他过不去。”
雷仁智低笑一声:“他为难你?凭什么?那小子就是个绣花枕头,这次心血来潮要来充军,都要把我的脸丢尽了。罢了不说他了。天官,你回去好生歇息,待大军拿下了都梁山,你我也都算是大功告成了。”
“末将告退。”刘冕抱拳行了一礼退出帅帐。心道雷仁智果然是受了魏元忠密令在办事——大功告成,那是否意味着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刘冕刚刚出了帅帐,迎面就碰到马敬臣。他胳膊上负了一记箭伤,打了绷带缚着药,脸上却是笑容灿烂:“天官兄弟,到我帐中来。今日有好事!”
“何等好事?”刘冕笑道,“马兄伤势如何?”
马敬臣哈哈的笑:“这等皮外小伤咱都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天官兄弟,今天有个人想见你,你猜猜是谁?”
刘冕眉头微皱略作寻思:“莫非是李知士?”
“没错,就是他。”马敬臣笑得有些得意,低声道,“那个大胡子,今天破天荒的来求我——听清楚没有,是‘求’——求我引荐他与天官兄弟见一面。你在战场上救了他的性命,想必是来谢恩的。”
“我当时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谢的。”刘冕淡然的微笑,“想不到他那么傲气的人,也能低声下气的来求你。你不是一向与他有点不和吗?”
马敬臣低声道:“其实李知士这人,也没什么不好。我与他不和,也仅限于公事,私下里并无仇怨。我与他分别挂封左玉钤卫左、右郎将,总会有些竞争和意见相佐的时候。抛开公事不说,我对他既无好感也无憎恶。冤家易解不易结,他既然主动示好,咱们何必伸手去打笑脸人呢?”
“马兄说得在理。”刘冕心领神会的一笑,“那走吧,去见一见李知士。”
二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一路来到马敬臣的军帐外。李知士正独自在屋内左右徘徊心神不宁,听到二人的声音急忙一捺帐帘走了出来,抱拳就拜:“刘中候,李知士特意前来拜谢救命之恩!”说罢,居然单膝一跪就拜倒下来。
“咦,李将军快请起。这般大礼,末将如何受得起?”刘冕急忙上前拉他让他起来。要是让别人看见一个五品郎将给七品中候下跪,那可就有得说了。
李知士站了起来,异常郑重的说道:“救命之恩便如再生父母,在下是诚心诚意前来谢恩的。刘中候,在下前番多次对你不敬,还请千万不要记怀。刘中候、马将军,二位若不嫌弃,打从今日起在下愿与二位尽弃前嫌诚心相交。在下若有半点坏心肠,就让天打五雷轰!”
马敬臣哈哈的笑:“李将军,你这可就言重了,仿佛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刘中候何等人,出身名门雅量恢弘,怎么会计较那些许的误会?咱们三个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以往那点鸡零狗碎的琐事还提它作甚?刘中候,你说是也不是?”
“马将军所言即是。”刘冕也就爽快的笑道,“大家都是凛凛七尺的血性汉子,大抵不必作小人之态记较往日些许不愉快的小事。二位若不嫌弃,今后我等大可以兄弟相称。在下年幼,先给二位兄长见礼了!”说罢矮身就要拜。
马敬臣和李知士急忙将他扯住:“使不得、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刘冕略作疑惑,“在下年幼,品轶又低你们许多,理所当然哪?”
“这……”马敬臣和李知士面面相觑,都尴尬的笑了起来。李知士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示意三人走进了帐中,然后低声道:“天官兄弟,你目前虽然官职七品,可是我们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你前途必然无量。再加上你出身将门身世显赫,我们哪儿敢高攀哪?”
“此言差矣!李兄刚才不还说了要平心相交吗?无论今后我等三人谁飞黄腾达谁经营惨淡,都要彼此兄弟相待。”刘冕正色道,“什么出身、门第、品秩,管这些作甚?难道这出生入死的情谊,还比不上看见不摸不着的东西?”
“说得是、说得是!”马敬臣和李知士自然是顺坡下驴乐得其所,纷纷大表赞同。二人比较一下年龄,李知士三十五年长一岁,顺理成章的当了大哥。马敬臣排第二,刘冕最末。
于是三人兄弟相称,兴高采烈的坐了下来饮酒畅谈。从武艺兵法到酒色财气,无所不谈。
刘冕倒也乐意与马、李二人相交。不管怎么样,军队里的血性汉子,总比官场上的那些政客文人要来得直爽豪气一些。虽然刘冕也知道,他们这样套近乎的和自己相处,多少也有一点势利,隐约就是看中了自己这一支‘潜力股’。
正如马、李二人所说,他刘冕出身名门,祖父刘仁轨贵为当朝宰辅又是三军元宿,人脉关系定然极为广阔。再加上刘冕本身也是本领过人,这一项在军队里最能服人。此外最重要的一点,现在众人都感觉到了,太后恐怕是有意要提拔这个年纪轻轻的名门将后。
这样一个有本事、有出身、有背景的小子,将来定然是前途无量。能和他攀上一点交情,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酒过三巡,李知士放下杯子:“二位贤弟,愚兄明日还要领兵出征攻打铁喉谷,今日就不可再饮了。他日若得空闲,愚兄作东,请二位贤弟好好喝几盅!”
“行!”刘冕和马敬臣也没再多作拘留,爽快的送他回去了。
送走了李知士,马敬臣就对刘冕笑道:“天官兄弟,想不到你除了武艺高超,这笼络人的手腕也挺厉害嘛!李知士这大胡子,今后也就成了咱们的血兄弟了。”
刘冕微微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当晚,李知士率领一支精锐步卒出发了。刘冕和马敬臣送他出阵,兄弟三人还在阵前喝了一碗壮行酒。雷仁智在一旁看得眼睛一轮一轮,心好不惊疑:马敬臣和李知士什么时候和好了,还和刘冕打成了一片称兄道弟?这两个老小子,手脚倒是蛮快的……那还能快得过我吗?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里,雷仁智除了处理军务,一有空闲就把刘冕请到帅帐里喝酒吃肉海天胡地的聊天,免不得也是一口一个‘天官兄弟’的套近乎。
刘冕心中一阵暗笑:看来大家都判定我是一支潜力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