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六娘子左右权衡了一下,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便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试着说服一下四姨娘。但当着七姨娘的面儿,她却也是要抬高了四姨娘的身价的,这才在七姨娘跟前小演了一下,让七姨娘也不会觉得四姨娘好使唤。
不过后来四姨娘到底还是从濮家庄回来了。用她当时和六娘子的话说,“毕竟我也是老爷的妾,这一直住在姑奶奶的庄子上也不是个事儿。现在七姨娘既想让我帮着她照顾两个小哥儿,我也多少能分个心,日子兴许还能过得快一些。”
六娘子听后觉得有一些心疼,又有一些欣慰,便好生地打包整齐了四姨娘在庄子上用的那些细软,然后亲自将她送回了陆府。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十月的时候,七娘子的宅子定了下来,就在广源胡同口,占了半条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进的宅子,闹中取静的好地段,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些老旧,需要花些力气和时间修缮一番。
因为张耘全已经去了工部走马上任了,再加上转眼就要入冬准备年节的事儿了,是以林氏便开口让七娘子和张耘全小夫妻俩先在陆家住下,二人权衡一番便欣然同意了。因此整个秋天,七娘子几乎就成了侯府的常客,连刚入侯府干活儿没多久的小丫鬟都知道她是六娘子娘家的七姑奶奶。
这天,七娘子一早就甩门进来了,好巧不巧地正遇到沈聿白休沐,她顿时尴尬了一下,脚下的步子就顿住了。
而正在和六娘子耳鬓厮磨的沈聿白也被七娘子吓了一跳,忙趿鞋下了炕,对六娘子道:“我去葳蕤轩,一会儿中午去祁王那儿转转,不用留我的饭。”说着便在七娘子的讪笑里匆匆地出了暖香坞。
七娘子自知理亏,等沈聿白走了以后还是站在门口迟迟地不敢进稍间。屋子里,六娘子正盘腿坐着,单手托腮,一脸似笑非笑地盯着门口的七娘子,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一旁的寻音见状,笑着搁下了手中的托盘,上前拉着七娘子道:“我的好姑奶奶,您下回若是再这么鲁莽,可不怪咱们夫人也要恼了您了。前儿您这么跑进来,妙琴可着实是被夫人责备了一番呢。”
“我自己走得快,关丫鬟什么事儿?”七娘子嘀咕了一句,顺势跟着寻音进了屋。
六娘子闻言,哭笑不得地道:“你和她说这些没用,早些年她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这些年个子不长了,脑子依然也没长过。”
七娘子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一股脑儿喝光了六娘子杯中半温的茶道:“烦死了,若是再这样被烦下去,我就干脆出去找个宅子住,过年了再搬家。”
六娘子一愣,一边使了个眼色让寻音去换茶,一边探头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我还没真恼呢,你倒是先发起脾气来了。”
“母亲天天催着我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那我一个人也生不出孩子啊!”
“噗”的一声,六娘子入口的茶悉数喷了出来,弄得炕床上的整张矮桌湿淋淋的,被七娘子大大地嫌弃了一把。
可六娘子却咳了半天,好容易喘顺了气,便忍着戳七娘子腮帮子的冲动道:“你在家里也是这么和张耘全聊天的?人家和你成亲这些日子没被你给吓死?”
七娘子瞪了一眼六娘子道:“我若不是和你熟,才懒得和你说这些家长里短呢。”
“那我可要谢谢七妹妹了。”六娘子扯了扯嘴角,然后平复了一下心境道,“母亲这是着急,也是关心你,你多半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何苦和她置气。”
“哪儿是我和她置气,分明是她看不得七姨娘那满屋子欢声笑语的,日日同我置气,若不是我忍着让着,再有夫君一直在边上哄着我,只怕我早翻脸了。”七娘子说着说着便垮下了脸,眼露不耐,神色萎萎。
六娘子闻言,在心里苦苦地一笑,只能无奈地替她斟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茶,唯盼她能解忧片刻,不恼顺心。
其实如七娘子这样的新妇很多,于她们而言,嫁为人妇,是从一方天地搬到了另外一方天地。可以前在家中,她们大多依附着父母,为双亲所尊,恪宗族之礼,尤其是像七娘子这样的嫡女,从小又是被林氏亲手带大的,她出嫁以前的生活可以说几乎是围绕着林氏展开的。
但是嫁人以后这种生活状态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和她朝夕相处的不再是双亲而是夫君,她的依附也从娘家变成了夫家,她可以心向着娘家,但是要想在夫家立足的话,她也必须明着暗着处处维护夫家。是以当林氏如此耳提面命在她面前一直碎碎念生孩子的事儿时,七娘子便第一次生出了对林氏的排斥。但在六娘子看来,这种排斥和反感,却恰恰是七娘子成长的开始。这样的成长,注定带着争执和不快,也注定会是伤筋动骨的一场拉锯战,六娘子唯有希望七娘子能分清好坏,看懂是非,不被情愫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