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没有出声,低头看着那双朦胧的双眼,闪现熟悉的清冷,却又有些不同,仿佛能看到不经意间划开的丝丝涟漪。手上的力道一紧,环在腰间的铁臂勒得浅墨有些疼痛。虽然明白浅墨儿现在是自己的妻,偏偏一听到君清风的名字心里还是会不由得产生酸涩的感觉,浅墨儿对他的态度虽不亲近,但也不像旁人一般疏远,始终是存在自己心里的一个疙瘩。
“我要见他。”浅墨不是没有看见莫离眼里的不快和挣扎。白皙的手指戳了戳莫离鼓起的脸,这家伙不会不知道自己此时吃醋的表现很明显吧,生闷气的表情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揉捏。“因为,他只是朋友,就如啸?一般。”
“莫离相公,你不会连这啸?的醋也吃吧。”莫离狭长的桃花眼瞪得圆圆的,好像梦漪撒娇时的反应,让浅墨调侃的话不禁脱口而出。
听到浅墨亲昵的呼唤,莫离身躯一震,随即一脸不自然的偏过头,躲避浅墨笑意盈盈的瞳孔。
车外传来一阵如玉石相互敲击般悦耳的声音,即使是一路奔波也不见一点局促,依旧是温文有礼的请求,“劳烦小哥通报一声,在下君清风,特来跟你家夫人道别。”
赶车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温文尔雅的男子立在车前,沉默不语。
“是清风叔叔么?”梦漪头上的发髻被睡得松散开来,小头颅钻出棉被,瞧着笑颜嫣然的浅墨好奇的问道。
突然梦漪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看着娘亲身上红的耀眼的金丝水绣霞帔,再瞄了瞄莫离身上的大红袖袍。“为什么,人家跟之轩哥哥说了一会话就睡着了,都没有看到娘亲当新娘子?”梦漪恼怒的拍拍小脑袋,委屈的喊道。
莫离不知所措的愣愣看着梦漪,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应对小人儿的突然发问。难道告诉她,是他放得迷药?
“好了,宝宝,我们去见清风叔叔好吗?”浅墨抚摸着梦漪柔软的发丝。
“恩。”伴随着稚嫩的声音,小家伙重重的点点头。
“清风,稍等片刻。”浅墨扬声朝着车外喊道。
君清风听到车内传来的熟悉的清冷声,胸口急促的起伏,一路仓促追赶都不见急促的呼吸,此时不断的沉重。呐呐的点头,也不管车里的人能不能看到。这是一种期盼交杂着无望的感觉,明明知道即使再见一面也是徒增感伤,偏偏还是按耐不住,那种再见一次那张清冷淡然的容颜。
浅墨散开凌乱的青丝,一帘乌黑的瀑布长及腰间,快两年的时间却不曾有丝毫的增长。莫离的眼没有离开披散在血色罗裙上的柔顺发丝,那色泽比黑夜还要深沉,一点一点缠绕着涌动的心悸。
浅墨理了理身上红的醒目的绸缎,牵起梦漪低着头缓缓推开车门。
君清风毫不在意朝露凝聚在身上带来的凉意,只是静静的等待。当一抹殷红的绣鞋跨出车门时,身体不由得纤颤,是从心窝径直蔓延到指尖的波动。
桓仁看着君清风微微抖动的身躯,有些心酸,就因为那个款款朝他们走来的红衣女子,他变得失魂落魄。作为君清风的贴身侍卫,桓仁看着他一路走来,穿梭在众家商行狡猾的狐狸之间,如同等待猎物的猎人一般机敏,谈笑间收入囊中,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人惧怕,即使他永远挂着谦和的笑容。天下间谁人不知逍遥公子的红粉犹如过江之鲤鱼,依旧是笑过花丛的绝然,偏偏遇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女子。
“你——”君清风嘴角干涩,自己急冲冲的赶来似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道如何开启。只是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仍就是一身绸缎喜服,殷红上的金丝刺绣,让君清风下意识的微眯起眼。一头黑浓的秀发,随意的披散着,在血红的衣裳上闪动着别样的幽暗。
“清风,谢谢你来送我一程。”女子的眼染上浅浅的暖意,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如雨水敲击在冬日凝结在屋檐下的冰柱,发出冷而脆的鸣动。
君清风一愣,垂下眼睑,黑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一闪而逝的不甘。这个女子永远把自己拒绝在隔膜之外,连最初的希望都不曾给予。
“浅墨,若是——”君清风有些急切的上前,修长如玉的手有些激动地朝着浅墨抓去。
“没有如果。”精壮的身躯横空而立,挡住了君清风的动作。一张恼怒的脸孔陡然在君清风面前放大,黝黑的肤色也挡不住的怒气,自莫离身上散发出来。
“清风不过是有些激动。”浅墨对于君清风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惊讶,自制如他,也会如此冲动。
莫离虽默不作声,狭长的桃花眼眯起,闪着凶狠的光芒,好似被侵狼自己领地的狼
一般不肯罢休。
第一次,君清风毫不退缩的迎向莫离,眼神在空中交汇,风起云涌。
江湖篇 一曲离歌(下)
这一次,君清风没有丝毫的退让,坚定得一如出征的将士,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毅然把自己推到了尴尬的地步。
莫离一瞬间全身的力量凝聚,紧绷的肌肉,蓄势待发。
君清风下意识的握住腰间的翡翠扇坠,朝身后的桓仁摇头。“桓仁,这是我的事。”
桓仁为难的看着白色肃穆的背影,此时的庄主一如六年前接掌君家时的冷然,谦和的笑容自脸上隐去,是一种不顾一切的决心。求情眼神瞄向引起这场争夺的女子,眼前的女子顶多是中人之姿,主子的红颜知己哪个不是千娇百媚,偏偏让这样的女子勾了魂。一般的女子遇到这样的情景免不了也会为难一番,这个女子倒好,安静的一如看戏般不动声色。
“清风,何苦?”浅墨眉目清浅,看着君清风的固执。
君清风自嘲的扯扯嘴角,眼睛里依旧是不放手的坚持。“浅墨,我不想用余生来后悔不曾挽留你。”
浅墨抬头仰望蓝的无丝毫杂质的天,纯净的如幽蓝的海。细长的眼微眯,掩着了淡淡的凉意,“清风,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荒唐,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声叹息。”没有理会众人的呆楞,继续道,“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场伤心,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生幸福!我之于你就是一次荒唐。从来不曾得到或失去,怎会有挽留?”
一字一句如水珠一点一滴滑到君清风的心坎,错误的时间?“那么如果你最初遇到的人是我的话,是不是——”
浅墨打断君清风明显的激动,“人生本就没有如果。”
“浅墨,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行?”君清风脱口而出这个在心里翻腾了许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