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边,&rdo;他扶着夏惊蛰的肩膀调转方向,一边暗忖再走错就上手抱他,一边耐着性子哄道,&ldo;你喝多了,先睡觉,有什么事明天起来再说,好不好?&rdo;
夏惊蛰却突然停住脚步,用力摇了摇头:&ldo;不……行……&rdo;
他有话要说,不能拖到明天‐‐醒了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枕霄拿他没办法,只能开了灯,顺着他的意思把人扶到沙发边,鬼使神差地想到以前似乎做过哪篇英语阅读教怎么快速醒酒,第一个单词还没想出来,就被人用力一拽,也跟着平衡不稳,险些摔进沙发里。
所幸下意识撑了一把,不至于太狼狈‐‐然而下一秒他认清局势,心底方才成型的&ldo;幸好&rdo;二字就陡然四分五裂了。
夏惊蛰靠在宽大的沙发扶手上,仰头面向他,两人的距离至多不过十厘米,那双惯常寒芒隐现、锐利如刀的黑眸就这么直直盯着他,聚焦虚晃,盛着半昏半暗的灯光,柔软得让人心惊。
像是怕他逃走一般,喝醉的人突然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ldo;太凶了……&rdo;枕霄听见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模模糊糊的,依稀是这么三个字‐‐然后那只抓着他衣服的手突然松开,有些别扭地向上挪了挪,攀住了他的肩膀。
像拥抱,又不尽然。
又是一轮僵持,这次枕霄却没有刻意打破,只鬼迷心窍似的伸出手,替他整理散乱的额发,将几缕过长的黑发别至他耳后,动作谨慎,轻柔得近于缱绻。
直到所有乱发都被整理妥帖,露出少年明晰而清秀的整张脸,他才停下动作,安抚似的揉了揉对方红透的耳廓:&ldo;难受吗?&rdo;
夏惊蛰摇摇头,又点点头:&ldo;想吐……&rdo;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ldo;你别这么看着我。&rdo;
毫无关联的两句话,被他这么强扯在一起,倒是衍生出某种别样的意味。枕霄一怔,拿不准二者到底有没有因果关系,认为大概率是没有的,却还是循着本能逗了他一句,作势起身要走:&ldo;那我不看你了。&rdo;
下一秒,攀着他肩膀的手却陡然收紧,醉鬼耍赖似的皱起眉,话音染上哭腔:&ldo;我不是这个意思……&rdo;
&ldo;我知道我知道,&rdo;枕霄哪里应付过这种阵仗,下意识就慌了,连忙辩解,&ldo;我只是想去给你倒杯热水‐‐&rdo;
&ldo;枕霄,我喜欢你。&rdo;
星河静默,月色无声。
在这一刻之前,枕霄是不相信&ldo;怦然心动&rdo;这个说法的,认为人体机能有其上限与下限,至少不会那么夸张‐‐然而那六个字清清楚楚落进他耳朵里,砸上鼓膜,就炸成了一串连绵盛大的烟花。
只是他的心动成分复杂,掺杂着一语道不尽的愧疚、悔恨与恐惧,以至于烟花还未燃尽,就被一场同样连绵盛大的骤雨扑灭了。
短短六个字,像是耗尽了醉鬼的全部力气,真心剖白袒露,便再没什么能维持清明的东西了‐‐夏惊蛰甚至没有等他回答的概念,冷不丁说出这句话,就毫无征兆地松了手,脑袋一歪,睡着了。
滚烫的额头贴上枕霄手腕内侧,恰好是太阳穴的位置,脉搏两厢碰撞,他竟有些分不清谁的更快一些。
然后他意识到一件事,夏惊蛰的体温这么高,似乎不仅仅是喝酒的缘故。
他直起身子,心情复杂地探了探对方额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然后怀着&ldo;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rdo;的心情冲进卫生间,给人拧了条冷毛巾,妥帖地敷在额上,又想起什么来,抱起昏昏沉睡的人回了卧室。
&ldo;睡吧,&rdo;他看着睡熟的夏惊蛰,替他掖好被角,松了口气,轻声道,&ldo;你不会原谅我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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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惊蛰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做了一夜荒唐的梦,从爬山雪崩到火车脱轨,层层嵌套,睡得他胆战心惊,睁眼时候太阳穴还突突地跳,险些喘不过气来。
窗帘紧紧拉起,却挡不住窗外的阳光,他大脑空白地缓了一会,凭借本能判断出再过几个小时天都要黑了,还没等意识回笼,某个突兀的念头就陡然扎进脑海。
他在心底神智不清地重复一遍:我到底说了没有。
喝断片了,吹了几个小时冷风,好像还吹感冒了‐‐那到底说了没有。
手脚虚软得厉害,他攒了许久,才勉强攒足离开温暖被窝的力气,撑着床垫试图坐起来‐‐无果,被子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压得严严实实,阻止了他的动作。
夏惊蛰胳膊一软,又倒回床里,不甚清晰地偏头看去,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确实被压住了,有个人枕着胳膊趴在他床边,不知是跪着还是坐着,眉头紧蹙,睡得正熟。
是枕霄。
他一惊,猛地清醒过来,躺在原处不敢动弹,心情复杂地环视一周,才发现床头柜上堆了两块拧成一团的毛巾、一只碗、几个玻璃杯和一板药,
碗里剩了几只饺子,玻璃杯还碎了一个。
……他喝醉之后有那么折磨人吗。
床边一沉,别扭睡着的人睁开眼,话音出离清醒:&ldo;你醒了?&rdo;
夏惊蛰讪讪点头,听着他比自己还有气无力的声音,难得有些心虚:&ldo;我昨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