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搬出去,结果也拖到冬去春来。
房子是凌意挑的,学校附近的一居,步行过去十多分钟。小区曾是大学家属楼,以前住了不少老师,现在大都是外面来的租户。中介没有刻意提,因此凌意不清楚。
厉醒川清楚,不过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既然决定要在一起,那就完全可以公开,并且总有一天会被公开,没必要藏着掖着。
刚搬来的时候厉醒川很不满意,一进门就紧皱眉头。凌意却不觉得哪里差,收拾收拾就好了。要是什么都依着厉醒川,那租金恐怕两倍不止。
凌意秉性随母亲,到哪里都随遇而安,日子也过得很仔细。
不出一个月,他化腐朽为神奇。窗帘换成了不贵但温馨的浅黄色系,地板拿家用消毒剂擦得一尘不染,连纱窗都拆下来洗得焕然一新,当然还有现成的水彩画当墙壁装饰。
也许是对房子仍旧不满意,厉醒川住得并不多。一周有三天他仍然留在宿舍,抽空还要回家,剩下的时间也就一两天。
有时凌意都觉得,他们根本不算同居。厉醒川只是专弄一个房子来收留他,就像给流浪狗买了个窝。
后来凌意想跟他平摊房租,每月都在攒钱。有次话都已经说出口,转身去拿钱,再回来厉醒川已经洗澡去了,仿佛这一点钱不值得耽误他的时间。
凌意只好把钱默默存下,日后或许用得上。
说起来醒川某些生活习惯真的很不好,比如回家后天塌下来也要先洗澡,并且十次有八次会忘了拿鞋,总使唤凌意替他拿。次数多了以后凌意干脆在浴室放了一双凉拖,但往往也就管用一两天,没多久就会被穿出来脱在玄关、客厅、卧室,任何浴室以外的地方。
典型的少爷脾气。
吃饭也是,以前没发现厉醒川嘴这么刁。一次偶然的机会凌意在家露了一手,夜宵煮了碗加蛋的青椒肉丝面给他,厉醒川大约吃着顺嘴,那以后就常常逼着凌意下厨。
当然,材料是厉醒川买。
不过他买的材料通常都不便宜,凌意又不是特别擅长做饭,一开始怕糟蹋了。可一旦凌意不做,他就会在外面跟同学室友吃。没办法,凌意只能试着去弄,从简单的开始,很长时间以后才算有模有样。
也许是年少血气方刚,有时凌意还在围着围裙做饭,就会被突然抵在料理台边。厉醒川每每提枪上阵,都闷头一声不吭,做到大汗淋漓。
日子就这样在汗水里流逝。
两个月后,凌意已经开始准备申请出国的材料。作品集当然是第一位的,要想拿到入学资格,必须有几副拿得出手的画作。
这四年他算没有荒废,但一来条件有限,二来有时难免分心,这方面并不敢说十拿九稳。画室的老师指导申校作品是按小时计费的,他那一点微薄的节余很快用光,兜里比脸还干净。
为了挣钱,在原本的兼职基础上他又多打了一份工:周末在校外的画室做高考升学辅导。高三的学生时间金贵,这是个卖力气的活,一整天下来经常讲得口干舌燥,饿了啃个面包就算了事。
好不容易熬到周一,总算能回学校画一画自己的东西,十小时心无旁骛。
他想吹一吹风,那天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画架紧挨窗棱借光。
春寒料峭,风里带着些微凉意。
安静地画到傍晚,落日余晖晕染到画布上。夕阳把天空照出淡淡赭石色,远看群山连绵美不胜收。
老师走到他身后,端详片刻,问:“凌意,我怎么觉得你最近风格变了。”
他回头,不明所以。
“别紧张。”老师看着他,笑笑道,“变得开朗多了,用色既大胆又跳脱,没有以前那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不过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回事,累着了?”
“可能是昨天没休息好。”
“那可要多注意休息,别影响画画的状态。现在正是下苦功的时候,不能松劲。”
五月份目标学校的申请就截止了,在那之前再难也要咬牙坚持。
凌意微微颔首:“知道了,谢谢老师。”
身后脚步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