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一动,赵忆丛放开了她。黄崖从他的臂弯钻了出来,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起刚才的情景脸上一红娇羞无限,长长的睫毛上允自挂着晶莹的泪花。纤手轻拨了一下粘在额头的发丝,说:“你这可恶的小子,竟害我流了这么多眼泪,我可从来没这样哭过呢!”那举动之间流露的自然风情,让人看的痴了。
赵忆丛黯然道:“我确实是个很可恶的人,除了让人伤心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可惜黄崖此刻正芳心喜悦,哪会想到他话里的深意,反而叹口气说:“算了,哭了一会儿心里痛快多了。”顿了一下又问:“你为什么回来,良心发现了么?”赵忆丛道:“我是个男人,应该有所担当,不可以总是逃避”
黄崖道:“逃避危险么?”
“我并不是害怕危险降临在我的身上,而是危险降临在你的身上,我却无力去改变。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我觉得生不如死。可是现在我决定和你一起面对,我想逃避并不是办法,因为迟早会无路可逃的,而只有敢于面对这一切才有可能会战胜它。”
静静的听完,黄崖说:“我早就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人,有很特别的想法。可我也知道你有着痛苦的回忆,为什么不讲给我听呢?”
无法抗拒她渴望的眼神,赵忆丛别过头去:“不用了,痛苦并不因为有人分担而减少,反而图增你的烦恼。”黄崖良久不语,最后说道:“我想你一定是在怀念一个姑娘,你的表情就告诉我了。”
女人对这种事的感觉一向很准,赵忆丛黯然点头:“是呀,她本来就要成为我妻子了,可惜突然间一切都改变了。”突然抬起头问:“你是否觉得我现在这样对你是很花心的人呢?”
当然清楚他话里的意思,黄崖条件反射般松开了手:“我们只是偶然相遇的陌生人罢了,因为你帮了我,所以我把你当朋友,就是这样而已。”
“果然是这样,你一定很看不起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吧,尤其是像我这样自以为是的。”赵忆丛很是灰心。
黄崖担忧的看着他,重又握起了他的手说:“我只想找一个我喜欢,而又对我好的人而已,你别多心了,书生也没什么不好。”
赵忆丛道:“那我还是有机会?”
黄崖眼睛一转道:“本来你的机会是很大的,可是你气哭了本姑娘,只能重头来过,看你今后的表现
吧!”赵忆丛笑了,两人此刻才真正放下戒心的交谈起来,直到昏昏睡去。
谁能想象,山中雨夜,简陋的山洞里也曾有过旖旎风光呢?
天亮了,雨时停时下,王义仍旧没有回来。两人心里都知道他一定是出事了,商量了一下,决定按照当初的计划去镇州。那里有黄巢的一个秘密据点,几百人中不乏高手,只有到了那里,才算真正的安全。
泥泞的路上相互扶持着前行,开始的时候黄崖还会耍些小姐脾气,不停的抱怨,可是慢慢也变的沉默了。由于总是选择人迹稀少的小路的关系,并没遇见过官府的追兵。事实上在这烽烟乱举的时代,除了一些有心人,谁会留意这些微不足道的生命呢!
朝廷的威胁是没有了,可是流民却遇却非止一股。态度好的,只是乞讨食物。态度恶劣的,就有什么是什么和强盗差不了多少了。当两人明白怎么避免的时候却已经没必要了,因为他们就和乞丐一样。衣衫破碎,狼狈不堪。最主要的是食物也成了一个威胁,即使在野外也找不到可吃的东西,就是树皮都被灾民啃光了。
虽然咬着嘴唇不说,可是两天没吃东西就连赵忆丛也浑身发软,黄崖自然更不好过。扫了一眼她疲惫的面容,赵忆丛沙哑的着嗓子说道:“咱们进城去想想办法吧,这样我们可能永远走不到镇州了。”
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黄崖张开干裂的嘴唇道:“进去干什么,你身上又没有钱,在外面可能还能找点吃的也说不定。”
路边一个拄着拐棍的老人无声的栽倒了,赵忆丛苦笑着看着蜂拥而来的流民道:“在外面大概能找的食物就是尸体吧,你还是和我走吧,我自有办法。”
看着那些流民眼里流露出的贪婪表情,黄崖莫名的有些恐惧,那是野兽看见食物时才有的眼神,此刻开始相信赵忆丛的话了,食人的事绝对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紧拽着他的衣服就走,走没多远又停了下来,将信将疑的问:“你又没钱能有什么办法,不是去讨饭吧,我就算饿死也绝不让你做这样的事情。”
“你可真够死心眼的。”赵忆丛没好气的说道:“放心吧,我们还有钱。”见黄崖还不动地方又道:“你不走我可先走了,估计那些人对你的肉更有兴趣,又白又嫩呢。”说着一呲牙,吓的黄崖差点没立刻仰过去,微微一笑拽着她就走,这次黄崖再也不敢出声了。
沿着城里的大街挨家寻找,不久就发现一家当铺,在这个时代当铺生意倒是不错,因为颠沛流离的人实在太多了。
静立了一会儿,赵忆丛把出生时就被戴在胸前的金锁拿了出来,摩挲了半晌道:“这是母亲给我的第二次生命啊。”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当铺掌柜又掂又咬折腾了半天才带着怀疑的眼神道:“确实是金的,真是你的么?”狗眼看人低的事多了,赵忆丛也不生气,平静的注视着他:“你看我这付样子难道就不能有值钱的东西么,家财万贯也有失去的时候,谁能保证一生富贵呢?”
这两个人虽衣衫褴褛,容颜憔悴,神情气质却仍不同于一般人,那天生的自信是很难被抹去的,眼中更没有一丝卑微自惭,显得从容镇定。掌柜的点了点头,还是相信了他的话,只是压价是免不了的了。
站在街头,赵忆丛把当票拿在头顶看了一眼念道:“破长命金锁一条,当二十两白银。银货两诒,三十日内不赎,归本店处理。”哈哈一笑道:“我是没钱赎回来了,留着没有用。”手一松,纸片飞起来落
在不远的地上。
黄崖忙跑过去捡起来,道:“那留给我吧,虽然不是金锁,可是我每当看到它的时候就会想到你对我的好,甚至连母亲的遗物都舍得放弃。”
女人总喜欢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赵忆丛淡然道:“随便你吧。”接着晃了晃手里的银子道:“接下来我们先大吃一顿,然后找个住处梳洗一番再换套衣服,明天继续上路。”满脸灰尘的黄崖脸上也多了一丝亮色,笑道:“这样也好,否则这付样子去镇州不是显得你这个护花使者太无能了么。”
一夜之后,再次上路的时候情形与往日浑然不同。衣服光鲜面容整洁,哪里还有昨天那狼狈的样子,看到的人们说的最多的就是这是一对金童玉女,可能是哪个大家出来游玩的公子小姐呢。
有钱就是方便,在镇里雇了一辆大车,接下来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到了镇州。按着记号找到了在这里的据点,再看到出来开门的人,两人都很吃惊。
竟然是王义,他怎么反而比自己提前到了?紧张的对两人的身后看了一眼,王义道:“进去说,这里不方便。”
屋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见黄崖进来都起身迎候,态度非常恭敬。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已经事败但还是有不少忠心的手下留了下来。微笑着与众人打个招呼,黄崖径直在主位上坐了下来,重又恢复了她公主的神采。虽然没忘了招呼赵忆丛在她身边就坐,可他却有些迟疑了。王义见状劝道:“如不是小兄弟护送,小姐怎么这么轻松来到这里,此行你居功至伟,上座是理所当然的。“说着不由分说推着他坐了上去。
安静下来了,黄崖开口就问王义为什么去县城后就没回去找她,反而先来了这里。王义忙告罪道:“小姐怒罪,我去县城后发现自己被一些仇家盯上了,甩不掉又打不过,为了不对小姐不利,我就一路乱走,把他们引开了。”一付奸计得逞的样子诡笑着看了赵忆丛一眼又道:“我早看出赵兄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绝不会让小姐单身上路的,果不其然呢,小姐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么。”言罢很是有些得意,显然为自己的眼光而颇为自豪。
怪怪的打量了赵忆丛一眼,黄崖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些跟踪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阴魂不散的缠着咱们,又不像是官府的人。”